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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皮的家

           

我每天出入的坡路岔口,有一處垃圾堆。我發現一隻背部褐色,白色肚毛的小狗常常躺在那兒,無論天氣怎麼變化,白天黑夜都不走。看起來那裡像是牠的家,而一包包被人家扔出來的垃圾,成了牠最舒適的床鋪了。

                                          

垃圾堆離附近的住家有一小段距離,在菁山路上往這小岔路上去,有幾棵老相思樹和老榕樹遮蔭,使窄窄的坡路顯的很陰暗,再上去是一片竹林和雜草叢。小狗像個飢餓而身體瘦弱的小孩,小小的眼睛裡露顯岀慌張不安的眼神,無論甚麼東西經過眼前,都讓牠驚慌似地趕緊找地方躲藏起來,但是沒有看見牠無辜似地坐在那裡哭泣或哀嚎。

 

看來還沒有嚐過癮媽媽的奶水的甜蜜,就被丟到垃圾堆來,牠躲在丟棄的破布、箱子和木板的縫隙裡,那是唯一能遮風避雨的容身之地了。牠可以自己找東西吃,垃圾堆裡總是有人丟來剩菜剩飯。附近有幾隻大狗,也常常來這裡找東西吃,小狗呀!只能看著大狗的臉色,眼睜睜地看著牠們搶食物。等大狗吃飽拍著肚皮,舔舔嘴巴,滿足地離開之後,再從那殘渣裡糊口,但是除了這垃圾堆,小狗也無處可走了。

 

牠身上骯髒的跟垃圾沒兩樣,本來有皮膚病,毛都光禿了,身上有結疤的癬,還有一點臭味,實在很礙眼。過不久,身體漸漸好轉,可是牠的毛色,實在看不出到底是褐色或白色,總之,身上像是穿一件補了很多破洞的衣服。當牠的毛髮愈來愈長,就要復原的樣子,可是卻一塊一塊地糾結。仔細看,身上的毛和泥土結成塊,頑皮的小孩甚至將許多嚼儘的泡泡糖黏在身上。然而,小狗總是孤單地躺在垃圾堆裡,兩眼凝視著馬路,好像在等誰將牠領走。

 

有一天下午,我經過時,看到垃圾堆旁多了一個奇怪的紙箱,外面還包了一層防水的塑膠布,上面放著一塊長方形的牌子,感覺是有重量的穩固,上面寫著「DUMPY’S MOTEL」。我立刻明白,那是住在上面的外國人做了這個狗窩送給牠呀!而且還取了一個英文名字「DUMPY」。這樣好像要告訴大家,牠不再是一隻沒人理會,沒有名字的狗。外國人每天早上開車經過時都會停下來,一個滿頭金髮的中年女人下車,手端著鋁箔紙包著的食物放在箱子前,如此杜皮再也不必跟大狗在垃圾堆裡搶食物了。

 

有一天,我下課回家,風吹的令人抬不起頭來,同時雨水狂打著雨傘。杜皮的家被吹進遠遠的竹林裡,看到這樣災情時,我也只是匆忙路過。隔天早上,我上學經過時,看到杜皮的家被擺回原地,感到訝異,門口的盤子還有點食物。我趕緊蹲下身來,探視暗暗的箱內,看看杜皮在不在家,但裡面是空的,我心慌地把視線往垃圾堆移去,看到杜皮正若無其事地躺在上面。早晨的陽光有點寒意,牠的身體微微在發抖。那個箱子,杜皮也許不知道那是牠的新家,可能還沒有搬進去睡覺的樣子,就被風吹跑了。

 

至於我,只是喜歡逗杜皮玩,雖然同情牠,但再怎麼樣,我也沒將牠有帶走。每次經過時,習慣吹口哨叫牠,牠用熟悉的眼光看著我,然後開始猛烈地搖擺身體和尾巴,很高興地向我奔來。然而,我總是讓牠以為要帶牠去遠方見識。有時我帶牠走了一大段路,我反悔地趕牠回去。有時,是牠不放心地退縮,在原地猶豫地打轉。當我走遠時,回頭看到牠似乎喪著頭回到垃圾堆,坐在那破舊的家門口。

 

鄰居從街上撿了一隻可愛的小黑狗回來養,牠像個小公主被照顧的無微不至。不僅有一個溫暖的窩放在房間裡,每天牠可以吃到美味的狗食,還可以喝牛奶。長愈大愈像個小太妹,牠在屋裡屋外逞兇作亂,即使身上弄髒回來,他有耐心地為狗全身梳洗一番。雖然那隻狗跟我不能親近,但是看到鄰居將牠細心照顧長大,我就想起杜皮不知為何突然消失不見的遺憾。

 

當我已經忘記杜皮之家的隔年,有一天傍晚,我下課走回住所,在上坡路的轉彎處,突然看到一隻狗朝我奔來,在黃昏的金色夕陽裡,那隻狗長著白色和黃棕色混合的長毛閃閃發亮。我立刻認出是杜皮,啊!是長大後的杜皮,我吹口哨,牠立即在我前後來回奔跑著。真不能相信這個事實,牠長的多好看呀!牠喘氣吐著舌頭看著我,還認得我並讓我牽起前腳,當我摸著牠的頭和身上光澤而飽滿的毛,心裡充滿著意外的驚喜。

 

這時,從夕陽的逆光陰影中,走來一位金髮的外國太太,她正在叫杜皮。她微笑著跟我打招呼,走近跟我說話,「有一天,看到杜皮受傷嚴重的樣子躺在垃圾堆裡,我不忍心,就決定帶回家養!」我聽懂她用英文說的話,「你看牠後腳有點跛,也有一點神經質的樣子,是那時候的傷害,但在治療過程裡牠很勇敢,現在長大,我們都很喜歡牠!」原來杜皮一直住在我們附近的別墅裡,我很高興看到這樣子。那位很優雅的太太叫著杜皮準備回家,臨走前她跟我說:「我們即將搬回美國了,但是我也在煩惱,要不要讓杜皮跟我們一起回去……。」

                                                                   

我有幾次看到她帶杜皮在附近散步,不久以後,他們果然搬離別墅了,我再也看不到杜皮的蹤影。每次經過路口的垃圾堆,我總是想起那個消失的杜皮之家,然而,想像著杜皮現在應該生活在美國吧!

 

1989 手稿 巫雲  2008-12-28 修稿 關渡

 

 

 

這是學生時代寫的那時的結尾是不知道杜皮的下落現在多年之後來的結構上修稿並重新給個真實歸宿的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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