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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山茶花

前年夏天,我在北投住了十三年的住所因為要拆除改建樓房,所以得搬離。在那同時,我又聽到我在陽明山的學生時代住所也要改建的消息,那住過三年的紅磚瓦屋的老厝,長久以來彷彿是美術系學生的藝術村,至少也要在那個夏天關門結束。一時之間,好像藏著許多過去記憶的兩個住所都即將消失不見,心裡突然感到一種被挖過的空虛感。 

除了為這些隨時會消失的老房子感到無奈之外,我也不知道長在院子裡的山茶花,七里香還有幾棵老桂花樹,還能繼續存在多久?但無論如何,那些樹的形影和開花的氣味,是不會從我的記憶裡移除。 

就像我學生時代那個住所,在離開後的這些年裡,儘管屋子的樣貌愈來愈老舊,我還是喜歡偶而回去看看。總是在天冷的季節裡,上山去看看院子裡那棵茶花樹開花了沒?心裡會浮現這樣的念頭。若有機會到山仔后,還是會不自主地循著以前放學的路悄悄走進去。我總是可以在改變甚多的場景裡找到熟悉的角落,就像站在我待過的工作室的門口,彷彿看到那個當學生的我,還在門背後。 

前年冬天,我依然回去看看那棵山茶花開,看來是錯過開花的時機,只看到枯黃的茶花凋謝滿地。不過,我卻在院子裡遇到一位曾住過這裡的學長,他回來這裡畫畫,正拿著油畫筆在畫布上寫生一處角落,我沒靠近他,以免打擾他的工作。其實,我遠遠就聞到松節油和亞麻仁油攪和著油畫顏料的味道,好久沒在這裡聞到這種氣味,還真是令我感到興奮。 

我望著他專注畫畫的背影,看到那棵比以前更高大的山茶花站在他的身邊,突然很想寫一個以山茶花為標題的故事,主角不是山茶花,而是一個年輕畫家。 

這一位想當畫家的年輕人,他帶著他的愛人搬進一個老房子,她在那裡等待愛人從外島退伍回來,後來這間他學生時代住過的老房子就成了他們新婚的窩。 

那年冬天,特別濕冷,院子那棵山茶花盛開的時候,他們的房間裡也開始充滿了嬰兒哭叫聲。 

嬰兒的哭聲,縈繞在隔壁房間裡的青春戀曲,和屋外許多藝術清談之間,顯的多麼真實而震撼。 

後來,他們的房間裡有不同的聲音;小嬰兒哭著哭著要吃奶,媽媽嚷著嚷著要去巴黎唸藝術,而年輕的畫家喊著要畫畫!儘管他的畫還賣不出去。 

隔年冬天,院子裡開滿紅色的山茶花,年輕畫家獨自在房裡照顧小孩,他拿奶瓶餵小孩的姿勢,似乎比他拿畫筆在畫布上畫畫還細膩溫柔了。 

多年後的一個冬天,他再回到那院子裡,那是當畫家很久以後的事了。他坐在那棵山茶花的樹蔭下在畫畫,背後不時有個少女往畫布探頭,她的臉上看的出和當年那個年輕媽媽相似的臉龐,儘管當年分離的記憶已經消褪,但是盛開的山茶花依然像從前那般紅艷。 

邊走邊想這個故事,但也只能想到這些梗概。然而,院子還是像從前那樣的冷清,沒人看到我摘了幾朵山茶花帶回去畫畫。 

紅色的山茶花插在水杯裡,放在我的工作桌上,好像從來也沒有如此仔細地看著。當我拿起鉛筆來在紙上畫著時,想起住在那裡的時候也曾摘茶花來寫生,只是想不出任何一次將山茶花畫完好的感覺! 

2010-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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