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山水庫

 

去寶山水庫是第三次了,二千零二年的六月上旬,湖邊的「沙湖壢藝術村」剛整修好,斜坡上的樹林裡,有三間磚造瓦房已經變成藝術家工作室,提供藝術家短期居留創作,岸邊一間早已坍塌的木樑結構老房子也改裝成展覽廳,這個由民間和官方共同出錢出力開發的藝術村要對外開放的時候,我也受邀去參加他們的開幕聯展。

那天中午是到台北車站搭新竹客運上高速公路,一小時後到清大下車,然後朋友開車過來接我,車子開了不久就離開市區往寶山鄉,看起來一天招呼不到幾次公車的站牌歪斜著在路邊,繞過一段有樹林的山坡路才到那裡。載遊客來的大小客車停放在入口四處似乎比當地的住家還多,園區內一群年輕的工作人員都穿著黑色T恤忙著四處招呼來賓,遊客在湖邊悠閒散步、垂釣,餐廳那邊有樂團演唱在吸引人,熱鬧的場面看起來似乎在辦喜事的樣子。

第一次來到這個用來當水庫的湖邊,坐在展覽聽前的茂密樹蔭下和一起展出的朋友聊天,蟬聲灌耳,一邊擦著汗水,一邊喝著可樂,欣賞眼前的幽靜的自然景色而感到驚喜,碧綠的湖水映著山影,而陽光閃爍在廣闊湖面上的微微水波間,除了有釣魚客的捷徑,湖岸四周沒有過多的人工修飾,那時覺得來參加展覽開幕已經不是重要的事,掛在牆上的那些作品,已經不會比那片午後雷雨剛過的湖水顏色更迷人了。

隔年的五月,和我的鄰居開車重遊水庫,我們從另外一邊的小村落進入,竹林裡的鳥鵲、烏秋在吵鬧。那一天下午,天氣有點炎熱,正值相思樹開花,不久就走到碧湖吊橋,那時才知道原來水庫的這頭也有一座吊橋,橋頭有幾棵老相思樹,印第安黃的花粒開滿頭,週遭黃了頭的相思樹林在艷陽下很耀眼。在吊橋上和陌生人謹慎地擦身而過,但是我們仍像頑皮的孩子在木板的橋面上蹦蹦跳跳,讓橋搖晃不已而興奮地走過橋的另一端。

環湖的小路也沒有太多的修飾,蕨類和雜草覆蓋著原始挖鑿的痕跡,來去不見蹤影的五色鳥在樹林間呼嚕嚕、呼嚕嚕地叫著,讓安靜的水庫增添熱鬧的氣氛,垂釣者的小棚架在岸邊絕佳處,碧綠的湖面上有成群的白鷺鷥慢飛。在蔭涼的小路上繞了幾個彎路,才發現水庫很細長而不規則,湖面時而開闊時而變窄使景緻豐富而優美,雖然擦著汗水走著,但不覺得那正是高溫的午後。小路的儘頭又有一座更長的吊橋掛在高高的水泥橋墩上,在窄窄的橋面上無法站穩身子,往前望去便是湖邊的沙湖壢藝術村隱沒在樹林裡。

第三次是不久前的四月中旬跟朋友開車一起去的,那一天灰濛濛有沙塵暴的天空,陽光沒出來照亮水庫,湖邊的景色仍留著我熟悉的印象和氣氛,只是在空蕩蕩的藝術村內停留一會兒,看到幾個穿著黑色T恤的服務生在餐廳那邊忙著招呼來用餐的客人,而展覽廳這邊卻門窗緊閉,儘管庭前的綠樹仍然繁茂,但是即使幾片落葉也顯現這裡的「藝術」在蕭條,想起剛開幕時的熱鬧場景,心裡產生一種時空的落差感。那時正是油桐花盛開的季節,看到湖岸四周的樹林裡有稀疏的白色油桐花點綴山頭,很快就忘了心裡在滴咕。

陰天的早上散步在環湖的小路上,五色鳥仍然在四周呼嚕嚕、呼嚕嚕地叫響,有一點吵鬧,不過自然的氣息讓人感到無比的舒適。另一端的碧湖吊橋正在舖新式橋面而無法通行,只好原路走回湖邊的餐廳休息,經過那座吊橋,這次我得趕快多拍幾張照片。中午過後太陽終於露臉了,我們坐在湖邊的樹蔭下,頭頂上是一顆正開花的老樟樹,讓穿著黑色T恤的服務生服務一頓露天用刀叉的午餐。

即使我們用完餐就要離去,不過午後的陽光仍然燦爛地繼續留在湖面上,車子沿著水庫邊的道路往北埔方向前去,我從車窗看到遠遠的吊橋影子橫跨在寬廣的湖面上,讓我想起在那吊橋上的美麗夏夜。我想起那年的開幕,坐在展覽廳前的樹下和朋友閒聊到深夜才離開沙湖壢,在藝術村籌備處工作的朋友終於忙完開幕日可以載我們回台北,離開之前,他將車開到吊橋頭,點著打火機帶我們走上吊橋。

黑夜裡只能看到吊橋的黑影豎立在湖面上,站在橋上,身體感到微微地搖晃著像喝醉了酒,吹著含有露水的夜風很舒服。「小心!不要踩到別人!」朋友提醒我們,原來橋面上已經有人來此或躺著或臥著欣賞夜景,這時每個人都靜默著,放輕腳步移動。黑淒淒的湖水像蓋上黑色遮布而看不到倒影,也不會知道湖有多寬,水有多深。被夜色包圍著,只能抬頭看到夜空上點點的繁星,耳裡同時充滿著水蛙叫聲,咯咯、咯咯、咯咯,聽起來深夜的水庫真熱鬧呀,好像水蛙擠滿了水庫,小蟲在草叢裡吱吱叫著,此外,沒有其他的雜音了,「真是美景呀!」聽到有人驚歎地說。

是啊,這個熟悉的水蛙叫聲,彷彿將我的記憶迎我回到鄉下的老家,在夏天的晚上,我躺在院子裡的長板凳上,望著天上的星星做夢,有露水的風吹來了,突然感到有溫暖的雙手抱住身體,那是爸爸將睡著的我抱進屋裡睡覺。


2006-4-28
北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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