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odblock print 60*104cm 2013
山上在種菜
山下在種屋
觀音山在霧裡浮沈
2013-08-26
woodblock print 60*104cm 2013
山上在種菜
山下在種屋
觀音山在霧裡浮沈
2013-08-26
woodcut 44*65cm 2012
窗外的溫泉鄉
去年夏天,我把窗外的溫泉鄉刻在木板上,然後用黑色油墨印出一張木刻版畫時,心裡感到愉快。然而,想把窗外的場景變成一張圖畫的念頭產生時,是搬回北投過一年平靜生活以後的事了。
其實,剛搬來的時候,窗外的山景依然親切,那是一種長期住在北投的熟悉感,只是以前住在另外一個角落,沒有機會看到對面山頭裸露的峭壁上攀岩的人們,也很少看到地熱谷的硫磺煙霧一直飄上山頭的景象,也只能偶而走進溫泉路散步,看著那些林立在山腳下各式各樣的溫泉旅館興衰。現在,我搬來小山嶺的樓房裡,這些熟悉的場景都在我的窗外,只是,有點複雜的溫泉聚落讓我無法一眼看清楚。
去年冬天,有一次我坐在桌前,抬頭突然看到一團一團白霧緩緩地飄過窗口,那是地熱谷在冷空氣裡不斷地冒出蒸氣。這時我才發覺煙霧在遠近不同的景物之間瀰漫,使我清楚場景裡的層次關係,甚至在我腦海裡產生一個可以變成圖畫的畫面,然後在紙上畫了好幾遍草圖,將眼前的複雜景物歸納簡化,當作著手刻製版畫的依據。後來,我以為把自己長久在北投生活所感到的平靜刻在圖畫裡,只是圖畫掛在牆上油墨還沒乾,窗外的風景卻開始有了不尋常變化。
首先,窗口斜對面那棟溫泉旅館的預售屋拆除後,就開始動工挖地基,幾部大型的機械每日輪流進行打樁灌漿已經噪音很久了,接著載水泥來灌漿的卡車一輛接一輛地進出工地,即使在熱天裡刻版,我也習慣在這些噪音裡安靜自己。只是,樓房一層一層地蓋上去,擋住了我從窗口探望關渡平原落日的視線,也失去了在晴空裡尋找遠方高山稜線的樂趣。
過不久,有一天,突然發覺窗口正前方的山坡有不尋常動靜,我從窗口遠遠看到對面山腳下那一片樹林被砍光了,好幾輛怪手不停地挖山整地,沒幾天光景,丹鳳山的山腳彷彿被剁去腳掌般地裸露出大片黃土。後來,我散步經過那裡,抬頭望上去,那築了好幾層坡坎的工地,足以蓋一座氣派的城堡,什麼?在這裡蓋溫泉旅館?我心裡一直納悶,如此的陡坡地,怎麼可以任意挖剖,或合法蓋大樓?
夏天過後,我在住所附近常看到有人張貼傳單反對北投纜車興建計畫,偶而也看到許多人為此在北投公園群聚騷動,引人關注。我記得幾年前,北投公園那座熱門的溜冰場突然被挖去蓋纜車站,這麼重要的事卻如此悄悄地動工,難怪後來引發官商勾結弊案而停建。市政府又重燃這個計畫時,現任的大多數里長怎麼不像當年那樣強烈反對,反而積極陳情爭取建纜車,彷彿唯有如此才能繁榮地方?最後只剩我們的里長一個人在反對。可是,抬頭看看北投的風景,寺廟、墳墓和電塔老早就佔據了許多山頭,即使失去更多的綠地和山頭,不在乎自然存在地繁榮也要讓纜車來插一腳?
我以為窗外從此恢復平靜,但是不久前的一個大清早,我突然被陣陣劇烈的電鋸馬達聲吵醒,起身走到窗口往外望去,看到樓下對面圍牆內那片雜草叢生的畸零地正在動工,幾個工人拿電鋸在鋤草鋸木,一輛小怪手正在雜草叢裡推土挖地。我以為斜對面那棟溫泉旅館正在敲敲打打貼壁磚還沒結束,怎麼馬上開始了新工程?原來連旁邊這塊地的主人也要動工整地,這時,我看到刻在圖畫裡的那一叢茂盛竹子一根一根地被鋸斷,最後被怪手連根挖起,雜亂的畸零地不到一天就被剷平了,圍牆內只剩一棵高大的麵包樹和一棵小龍眼樹,後來丈量隊也來了。
我忽然想起朋友跟我說,我畫過的場景,不是馬上改變,便是消失不見!即便是個玩笑話,想一想,還真有這麼一回事的樣子。
就像幾年前,我刻完那幅大版畫《龍眼樹下》不久就搬離北投,雖然知道院子裡那棵百年龍眼樹很難被建商完整保留,但沒想到後來竟然和房子一起消失不見了。現在還偶而還會經過那個地方,每次看到一棟高大的樓房蓋在那裡,即使屋內有燈火,也找不到這棵大樹曾經存在過的痕跡。對我而言,每次打開這張像門板那麼大的圖畫,看著那棵消失不見的大樹印在圖畫裡,我總是不由地笑著,感覺這棵龍眼樹仍在庇護著我呀!
此外,想起剛搬來北投沒多久做的那張彩色木刻版畫《亭仔腳》,便想起畫裡那一棟有巴洛克裝飾著女兒牆的兩層小洋樓。是否也是巧合,做完沒多久,就看到這棟位於北投郵局斜對面的老房子綁上隔離警示的布條「明日拆除」。
偶而經過北投公園,我喜歡在那個圓形的噴水池晃一圈才走,圖書館沒蓋在旁邊時,坐在被杜鵑花叢包圍著的同心圓階梯之間,聽著噴出的水花滴落在池子裡的聲音,有一種幽靜的舒適感。我總是感到這個百年老噴泉顯然被忽視,水池中央那座古董似的噴水頭無沒力噴水也沒關係?幾年前,我忍不住地將這個水池刻在那張《北投公園的噴水池》裡,讓噴泉的水花散落在圖畫裡,像兩片呼吸旺盛的肺一樣,但那也只是我個人的想像和願望罷了。最近,我經過那個圓形噴水池,看到施工的圍籬布條,我訝異地看著被水泥抹過的地面,他們在圓形階梯上打磨石子,但沒有感覺到整修這座老噴泉的誠意,我怎麼老是那麼在乎老噴泉再噴灑出美麗的水花來?
雖然我不是一位寫生畫家,我總是有理由找一個現實的場景來當圖畫裡的主角。就像我找那棟小洋房和公園裡的老噴泉來當畫裡的主角,是來自我剛搬到北投的初印象,以及要搬離北投之前,一個可以當做留念心情的地標。可是,我還以為那些自然景物或建築都已經很有歷史,應當會繼續存在下去,結果往往並不是我想像那樣,就像以前畫過的幾棟台北老建築,有些真的任由倒塌或者拆除。不過,看到那張我用三色套版的《屈臣氏大藥房》,就想起初次看到這棟房子在大稻埕街頭那令人同情的殘破樣,最近,我才知道這房子在多年之後被修復,而且幸運地恢復原貌,然而,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有時候,我無意中看到十幾年前或更早之前的自畫像,總是會爆笑,若不是畫不像的問題,便是由這些不同年齡的自畫像,看到自己的長相被歲月改變的痕跡,而我也從不擔心我的技術會把自己的魂魄畫走。若把風景畫也當作肖像來看待,從這些隱含著許多作者本身的記憶想像和觀察痕跡,讓我們看到現實的風景被改變時,就像突然見到自己的面目被改變那麼在意,那麼,這種肖像似的風景畫永遠也不嫌多!
去年的冬天,我坐在窗口對著窗外的風景畫草圖,雖然不是寫實逼真,至少有一些窗外的真實感。到了今年冬天,我坐在窗口,卻感到窗外有些東西消失不見了。回頭看看這張《窗外的溫泉鄉》,我想,若在真實的場景裡找不到我熟悉的角落,或者生活的平靜感,那麼,說它是一張“超現實”的圖畫也可以。
2013-02-06
schneider 50mm f1.9 Kodak E100VS 2011
迷濛的晚春
屋子裡開始聞到柚子花開的濃香從關渡平原那邊飄進來時,通常已經是晚春了,看到樓下那棵小龍眼樹的頭頂冠著黃花時,太陽並未像往年那樣開始灼熱起來。坐在窗前看著迷濛的山影,窗戶微開我還得穿著外套。
兩年前的夏天搬來這裡,好幾卡車載來的家當仍堆疊在屋內,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家」的樣子,或是一間像樣的工作室,紙箱裡還有許多書和圖畫作品還未拆開使用,現在又得準備搬走,屋裡又是呈現搬家前的凌亂樣。不過,我的工作桌應該是最後才收拾的地方,桌上還有一張才剛畫完的草圖,應該還有時間做完這張有淡水線列車的圖畫才搬走。
第一次來看房子時,是一個大熱天的下午,站在四樓的窗口感到像吹著電風扇似地涼爽,即使低頭看見腳邊的地板破損一大片,而年輕的房東嘴角剛咬過檳榔的樣子,以及兩個伙伴站在門口看起來也不是讓人放心,這些並沒有讓我顧慮太多。望著那沒有鐵窗遮掩的窗外風景,熟悉的七星山和紗帽山在窗外不遠,心裡大致有了決定。
雖然我當初並沒有想要在這個住所久留,也許從這裡漸漸遠離住了許久的北投。不過二年租約還未滿,屋裡陸續被貼了三張法院的封條,有好一段時間裡也找不到房東。後來常常收到法院要拍賣這間房子的通知單,我偶而會去想像原來的屋主是在什麼樣的狀態裡搬走?即使這不關我的事,彷彿在屋內的我也要一起被拍賣似地。這種事的變化多少讓我感到好奇,儘管如此不尋常,但是望著窗外那片有山的風景,還是能讓我安靜地坐在工作桌前。
總之,搬家是遲早的事了,只是當有一天,新的屋主出現在我面前時,雖然感到突然,但也並不太意外。新屋主看起來還年輕,咬過檳榔的嘴角不多話,讓兩個跟班的在我面前像討債的傢伙,那使我想起和原來的房東初見面時有著類似的調調,雖然窗外的山影依然讓我感到平靜,但是我知道該離開這裡了。
淡水線列車經過的聲音不時地在窗外響起,鐵軌的另一邊是關渡平原,我常常經由跨過鐵軌的陸橋走到那邊散步,偶而喜歡站在路橋上片刻,視線穿過網格的鐵絲欄,沿著筆直而發亮的鐵軌朝山邊望去,低頭看著來回的列車迅速地從腳底下穿過,有種騰空感。只是,我站在窗邊望著房裡堆放的作品,覺得像是會長大的孩子,似乎我得好好為他們著想一個家,然而,我想起那種騰空的感覺,此時覺得自己像飄浮在窗外迷濛的風景裡。
2011-04-15
schneider 150mm f5.6 Fuji RVP50 2010
窗外的夜景
夏夜,有微風從山邊吹來,電風扇放在腳邊慢轉,坐在窗口感到有涼意。
窗外的夜景並不華麗,當街燈亮起,山邊的聚落燈火顯出熱鬧,往山上的路燈像纏在脖子上的珠光閃爍。從窗口直直望著七星山和紗帽山,漸漸朦朧的山影,沒有高樓擋住我的視線,這樣,我也可以多看一眼天黑前的鈷藍色天空。
以前,我很喜歡在歐洲搭長途的高速列車旅行,在車上,不時地展開滿佈著大小圈圈標記的歐洲城市地圖,尋著車窗外一站又一站沒有停靠的城市名字,似乎像下跳棋般的趣味,想著許多到達終點的路徑,並且開始在腦海裡編織一段長長的旅程。我總是一大早就鑽進車廂,在日落之前到達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然後到車站附近的大街,邊看邊找歇腳的地方。
在陌生的城市之間長途移動,一個人從旅館裡醒來,有時突然不知道身在何方,常常是早晨的列車開動,車廂前後碰撞的嘎嘎聲,或是讓輪子慢速地在鐵軌上滾動的剎車聲,有時是短促的鳴笛聲,隱隱約約地將我的知覺喚醒。儘管這是很舊的記憶了,但是在有許多月台的火車站裡,那些剛從遠方來的,或是即將遠離的聲音,仍舊熟悉。
搬來這個住所的第一個早晨,我醒來,是在列車拖拖拉拉地柺彎換軌的聲響裡,聽著吱吱嘎嘎的輪聲遠去。在模糊的意識裡,彷彿自己睡在一個遙遠而不知名的地方,也好像要跟隨這個聲音到遠方?原來北投機廠在窗外不遠,是頭班的地鐵正要上路。住這裡兩年當中,我常常在這樣的清晨裡醒來。
woodblock print 70*45cm 2010
存在
有一家叫「存在」的理髮店,在士林車站附近的死巷裡,我有幾個朋友都喜歡去那裡理頭,後來,我也跟朋友去了一次。
雖然那空間和我習慣去的家庭式理髮店不一樣,但也不是因為如此而沒有坐下來剪頭髮,也許我只是好奇去看看「存在」罷了。
我的朋友裹著披巾坐在大鏡子前,他在髮型設計師的熟巧雙手之間,頭低低地漸漸理出屬於他的髮型來,我則坐在一把等待區的椅子上,望著白色牆壁上的那一扇敞開的白色窗戶。
在關渡平原散步的路上
腳踏車
在新北投那邊住了很久,即使搬來關渡這邊,離關渡平原還是不遠。
我那輛有犄角把手的變速腳踏車早就生鏽了,搬來這裡偶而會騎上路。從住所走路到車站不遠,路上經過的店面,都是汽車保養廠和修理店,這條街只有一家麵店和雜貨店,另一家小小的便利商店在捷運站裡,在清閒的車站內飄著茶葉蛋香味。
來到這個像郊區的捷運站,離熱鬧的地方還有一兩站呢!出入這樣有點尷尬的距離,腳踏車反而很少用,只好停放在樓下繼續生鏽。
我走出巷口,看到許多人騎著新潮腳踏車經過,各個像賽車手的樣子。我偶而騎上穿過平原的自行車道,騎腳踏車擦身而過的人很多,看著自己的車子沒有跟著流行升級上來,騎在路上感到很落伍。我踩斷腳踏車的踏板以後,沒有送去修理,於是我開始習慣在住所附近的路上慢走,每次隨心情往不同方向走去。
儘管以前常常從北投騎腳踏車去關渡平原,我卻沒有發覺在遼闊平原的另一頭還有路。現在,我依然喜歡在傍晚時分離開工作室,只是慢步地越過鐵路到平原,雖然只有農用小路可以散步。路的盡頭是田中央,我從那裡望向北投山邊,似乎也忘了以前從那邊騎車像風吹似地溜進平原。
在慢步之間,發覺原來在平原裡還有許多楊桃樹、柚子樹,木瓜和野生芭樂隨手可摘的樣子,路邊的黃金榕在變色,菜園裡一棵大白菜的包葉紋理,以及一棵蔥開花,如此一一躍進我的眼裡當主角。慢步之間,在一大片稻田裡,我也蹲下身來,仔細看看從未清楚過的一株稻穗的結構。
鷺鷥
關渡平原的水田剛插秧,鷺鷥成群飛來秧田插足,點點白色的身影踏在綠色的秧田之間。
老農常來巡視稻秧,鷺鷥早就在那裡了。「鷺鷥每天飛到哪吃到哪,就是沒有存糧的習性!」散步經過時,聽到田埂邊閒聊的一位老農這麼說。
秧田裡通常插了許多綁著螢光絲帶或布條的竹竿,裝飾幾個假人,或是田裡佈滿競選用的旗幟。一張張來頭不小的人物大頭像掛在旗竿上搖晃著,看來要嚇唬飛鳥的陣仗可不小。
有時,在充滿水氣的空氣之間,聽到水田那邊傳來陣陣的鞭炮聲,鷺鷥被趕回家了嗎?不過,我常以為是清明的炮竹聲。
梨樹
我喜歡吃梨子,即使去過梨山也沒有梨樹的印象。
有一次,在關渡平原邊緣散步的回途中,遠遠看到一塊在剛犁過的稻田之間的草埔地,有一棵樹長像特別,在金色的夕陽中很耀眼。
然而,我訝異著,我常經過這裡卻沒發現,原來梨樹近在眼前,總算第一次看到我喜歡吃的粗梨長在梨樹上的樣子,而稀疏的葉子裡,還開著五瓣的白色小梨花。
後來,我常好奇地走過一段田埂路去看看那棵梨樹。儘管二月天裡的散步都沒碰上好光影,我還是想著好天色再去將梨樹的複雜結構畫清楚,在紙上梳理出一張有秩序感的圖畫來。
可是,梨樹還來不及在我的圖畫裡當主角,就被鋸掉了。植樹節那一天,我走進關渡平原,看到插秧機迅速又整齊地種好一大片田地,而怪手在另一邊把那片草埔地剷平了。
夜裡,柚子花的濃香從平原那邊襲來,飄過地鐵軌道和大馬路,此時,讓我想起那棵梨樹。 然而,我把剷平後的黃土地想像成一張長長的祭台,而梨樹,變成祭台上那一盞銀色的樹狀燭臺,長滿枝幹的梨果像點燃的燭火,在水田映著藍色夜空裡閃亮。
黃金榕
黃金榕,長在農舍的院子裡。
在關渡平原散步的路上,我始終以為黃金榕是低矮的灌木,老是像整齊排站在路邊擋人的理平頭小弟。
當有鐵欄杆的農舍大門打開,老農駛進鐵牛車,樹影投射在門口的地上。我順著影子抬頭,看到這棵高大筆挺的黃金榕,有著滿頭金黃色的樹葉,在逆光中的夕陽裡閃爍,像神秘的大哥。
荷花
荷花就長在我常去散步的途中,在平原的邊緣,隔著一片稻田。夏天,稻子漸漸熟黃了,那一小塊荷田也開花了,每次經過,可以聞到荷田的清香氣味。有時,我從田埂路走近,顯然那不是讓人親近的荷田。
荷花開在濃密的荷葉間,像撐傘,風吹來,枝桿搖曳。眼看長的比我高大的荷葉,像一把洋傘不時地被風掀翻,反覆飄搖之間,似翻滾的白浪,我猶如泅水其中!
發現關渡平原也有荷花田,那是在北投住了許多年以後的事。看著真實的荷花,聞著真實的花香氣味,我卻說不上來喜歡或不喜歡。
荷叢裡有許多蓮蓬和花苞,卻很少遇見剛盛開的完好花朵,每次總覺得來遲一步,只是花朵被平原的風吹殘了?
蓮蓬顯露,還殘留幾片像螺旋槳的花瓣,彷彿隨時會輪轉起飛。不過,當我近身看著荷葉的葉脈結構,拿起鉛筆畫荷花,才發覺真實的脈絡不是一筆能帶過呢!
野薑花
八朵花一團,像個頭,八片葉子散開,像肩膀。
我記住這個結構時,正注視著一叢長在水溝邊的野薑花。其中一枝有滿頭的花苞新鮮地綻開,站在平原的邊等人之間,突然好像看到一張臉,正從幽暗的鐵絲網圍籬裡伸出來望著我。
我急著再去找那張圓臉般的花樣時,帶紙筆記下的細節已經不是昨日的樣子了,不過,我畫了好幾遍,直到拼湊出那個記住的結構。
窗外的陽光照進插在瓶裡的野薑花,花苞都開了,好像一隻隻白色蝴蝶隨時要飛走,即使花香也留不住。然而,最後一眼的繁花樣,像一幅肖像留在紙上。
有木瓜樹的菜園
住所附近的菜園都有木瓜樹,我每次走進平原,遠遠看到那棵長的歪歪斜斜的木瓜樹,就想伸手去扶一把。也許樹上的木瓜長太多,或是樹根爛掉了,看起來隨時要倒塌的樣子,總是令人不安。
即使主人用幾根木棍竹篙為木瓜樹撐腰,可是,當樹上長滿了生青木瓜時,樹身都撐滿了柺杖呀!木瓜樹生長豐滿,卻歪斜快要倒塌,即使多了我兩隻胳臂,也扶不起。
然而,關於「傾倒」的意象,讓我想起一些事,於是,我腦海裡出現一張畫面,是歪倒的木瓜樹當主角。
2010-02-07
本文將刊在-蘑菇手帖-2010春季號
woodblock print 80.5*45cm 2009
木瓜樹
住所附近的菜園都有木瓜樹,我每次走路經過,遠遠看到那棵長的歪歪斜斜的木瓜樹,就想伸手去扶一把。也許樹上的木瓜長太多,或是樹根爛掉了,總之,看起來就是隨時要倒塌的樣子,令人不安。
即使有人用幾根木棍竹篙為木瓜樹撐腰,可是,當樹上擠滿了生青木瓜時,樹頭樹尾還是撐了十幾根柺柱呀!看起來,無論如何也要等木瓜熟黃才能放倒?
木瓜樹生長豐富,卻歪斜快要倒塌,即使多了我兩隻胳臂,也扶不起。然而,關於「傾倒」的意像,讓我想起一些事,於是,我腦海裡出現一張畫面,是一棵歪倒的木瓜樹當主角。
2009-12-21
窗外的彩虹
以前,我住在龍眼樹下的時候,是不知道窗外有彩虹,儘管溫泉鄉的秋天彩虹特別多。
不過,我常常看著半夜的月亮,在左邊窗口的枝葉裡探頭,
然後,以一個彩虹的弧度,從另一邊窗口消失。
現在,我坐在公寓樓房的窗邊,常常看到月娘從山邊開始裸露,卻看不到下落。
當我看到窗外有彩虹乍現,那美麗的括弧,似乎包含了從這裡到那棵龍眼樹。
然而,我明白,我們的距離。
2008-10-26 關渡
爸爸的最後一包菸抽完之後,就真的不再去買菸了。不久前,已經再隔一個月了,我回老家,我看到老爸的煙灰缸是空空的,家裡的氣氛也並沒有因為停止菸味的宣染而失去當老爸的尊嚴。他的氣色不錯,看不出來是剛停止抽菸的老煙槍呢!而且還跟我說不久前才去一趟淡水的馬偕醫院,「嗯!這樣很好!怎沒通知我一聲?」我說。
「那你的老朋友請你抽菸怎麼辦?」我調侃地問。
「就跟他們說不想抽菸啊!」
「那你不會偶而還想再抽一根吧?」
「不... 不會想抽了啊!」他搖搖頭。
... ... 。
2008-5-11 北投
xenon 50mm f1.9 fuji RVP 100 2008
Longan Flowers and Cat
A longan tree drawn on a woodblock,
The cat, lying leisurely on the tree.
Me, picking over the details of the tree with a round tip knife.
Under the lamp, warm,
The cat, as if enjoying a wonderful sunbath on the beach.
Me, carving out bits of wood pieces covering my own shadow,
like the fallen longan flowers spreading all over the outdoor ground.
Outside the window, the pleasant scent of the longan flowers.
Inside the house, the sad bitter smell of the oil ink.
The bees,
know all too well of the sweetness on the tree.
The cat,
anxious without knowing why,
unable to get the fried fish by the neighbor’s window?
Yet
As I carve out the shape and texture of the longan tree,
The cat, hidden in its branches, sighing.
Translated by Jiasuey Hsu
新年雨
除夕
新年雨,下不停。
回澳底老家過年,三天,整日天色昏暗,窗外的雨聲綿綿。老爸坐在客廳皺眉頭,看著門外下了一個多月的雨天!
除夕一大早,客廳大門貼上新的春聯「迎春纳福」,即使冷枝枝的風灌進來,門也要開著。雨下的像柵欄,將我們都關在家裡,雖然我多穿一件毛衣,不想坐在客廳吹冷風閒聊,卻躲在我的房間裡看故事書。那幾天,我看完三本川端康成的小說« 山之音 »、« 冬之虹 »和« 千羽鶴 »,回台北的那個早上,看完半本« 美麗與哀愁 »。其實,那些書都是學生時代買的讀物,以前的確認真地讀過,只是故事內容已經糢糊了,在重新翻閱之間,仍有嶄新的樂趣。
除夕的早上,我躺在房間裡看« 山之音 »,雨水拍打著窗戶,後山的竹林被風吹打呼呼叫。從樓下廚房裡傳來媽媽用菜刀在覘板上斬雞、剁肉的響聲,鏟子在炒鍋裡鏗吭著,可以想像晚上擺在客廳餐桌那十道菜,像往年一樣都是她做的。當我的眼睛在文字行間游蕩時,想到廚房的動靜,讓我心裡感到不安,雖然煮食的事插不上手,我還是把書丟一邊,起身到廚房看她。
媽媽正掀開灶上的蒸籠蓋,一團白熱的蒸氣撲臉,兩隻雞鴨已經在裡面蒸岀油滋滋的金黃色表皮,她看了一下隨即蓋好,蹲下身來,往灶坑的火燄裡塞進幾根木材。她從小鍋子裡夾起一串長年菜放在小盤子,然後拿到飯桌中央。我也看到一大鍋豬腳滷蛋擺在旁邊,那是每一頓年夜飯必備的主菜之一。通常過年前幾天就得長時間滷製,以前當學生放寒假在家,有時還得幫忙用夾子除靜豬腳的毛根,煮熟幾斤雞蛋,跟媽媽一起剝著還溫熱的蛋殼,可是現在,這些小忙都沒幫上。
看來,老爸從澳底漁港買回來的海產,料理起來很細工。一隻剛燙熟的Taco冷卻後,正在媽媽的手中切成塊。瓦斯爐上的那鍋熱水正在沸滾,她丟進一盤切成有花紋的軟絲仔切片,稍微燙一下隨即撈起來,然後拿到水龍頭沖洗。「你看呐,也要學啦!若要用排骨或雞肉煮湯,都要像這要先燙過,湯才會清啦!知道嗎?」她回頭跟我說,「嗯,知道啦!」我拉長聲音好像已經知道似地。
籃子裡有揀好的青菜,洗好的蘿蔔,還有一些豌豆,好像可以隨意搭配伴炒的樣子,蔥蒜切好擺一邊,好像準備隨時叫出場。大尾的石勞魚已經煎的酥脆躺在盤子裡,另一尾迦鯻魚,準備入蒸籠呢!「今年的龍蝦和九孔貴到驚人,還是多吃魚啦!這種好魚也不俗喔!」媽說。
接著她要油炸花蟹,那是要當火鍋料的,一包去腳的花蟹,已經用米酒加糖、醋,灑鹽巴,泡整夜了。她將一隻隻胸殼有蟹黃的花蟹放在盆裡,用蛋黃加蕃薯粉攪拌均勻,然後放入油鍋裡,一會兒,一大盤炸好的花蟹看起來像堆滿著黃金,真醒目!「有人用毛蟹炸成有名的料理『黃金望斗』,其實也只不過如此做吧!」媽媽微笑著說。雖然今年吃不到一隻龍蝦煮豆腐湯,改用滷白菜當火鍋底,但是有了炸蟹肉、大蝦和花枝,還加了魚皮和牛筋,這樣也不錯。白菜火鍋以前她常做,不過每次吃的滋味都不同。
弟弟一家人還沒到家之前,媽媽的料理已經擺滿桌了。她甚至擔心女兒回來娘家不夠吃,似乎要把冰箱內的庫存材料都拿出來料理一翻才行。冰箱冷凍庫裡的壓箱物是一包脆筍,那是夏天去山上挖綠竹筍切成片,陰乾後整包冰存,等泡水解凍後,她想做一鍋「酸菜脆筍雞」,可是瓦斯爐開著小火,正在煮那鍋「鹹菜竹筍滷豬腸」了。
她掀開鍋蓋看看,味道入鼻,「吃竹筍,萬事順!」口裡有韻地唸著,在冬天能吃到猶如新鮮的竹筍,真是讓全家脾胃大開呀!那是去年春天的桂竹筍,也是媽媽去竹林採回來煮熟後冷藏。她倒入一碗雞湯,「仔細看,要學啦!雖然是山頂料理,不過,這味道,外面不容易吃的到啦!」,「嗯,知--道!」。
沖天炮
初一,繼續下大雨,實在分不岀早晚的天色,我躺在房間裡看« 冬之虹 »,窗口偶而瞬間閃爍著七彩煙火,沖天炮的爆聲不斷,只是,感覺地面的火力零星,空中零零落落的爆裂聲,聽來顯的屋外空盪淒冷。
想起小時候,住在不同村落的小孩結伴到田野四處玩火炮,大家看著猛烈的炮火爆破天空,裂開的火焰,好像一張張對天做的鬼臉,很樂呢!當然,我也是喜歡買來玩過年,也許在燃放火藥的剎那間,看著火炮一次又一次地嘶吼,比誰衝最高,的確令人興奮,因此,爸媽給我的壓歲錢也像這樣--飛了!
那時候,不管在白天或夜裡,我們拿著火炮朝天沒目標地發射,不覺得粗野冒犯了天,反而有種騰空上升的加速感,彷彿將自己的心願藉此跟上天表白而 « 昇華 »的樂趣,大家玩樂不疲。但是現在,我不再喜歡聽到像這樣對天的粗暴聲。
雖然沒有去過日本,但是我跟著故事裡的人物去了一趟京都,習慣在東京的居所透過廣播收聽京都除夕夜的鐘聲,現在他們第一次親耳聆聽在古都眾多古寺的除夕鐘聲。在這冷冷的溫度裡,忽然覺得鐘聲像是徐徐飄散的暖氣,如此,也令我想起那年在巴黎過冬的情景,教堂的鐘聲還在記憶裡響著,這暫時讓我忘了初一早上房門外的寂靜。
鄰居搬走了,從前一起玩火炮的童伴到哪裡去了?我不知道,如果曾經在夢裡出現的話,應該還是少年時的長相。如果友誼也有進化論的話,那麼難以想像他們現在的模樣,關係如此演變,也是很自然的事。
沒有訪客的早上,家人都清閒,這讓我心安地繼續看我的故事書。木頭窗戶被風吹著嘎嘎響,突然想起一位同窗來,心裡數數,真的好年沒有見面了。一起長大的同學當中,無論如何,他每次回老家過年都會開車來找我。
上次來家裡,是幾年前了?他跟我說已經辭去在新竹一家大公司的高階職位,並且跟朋友集資到中國的廣東籌設科技公司,年後,他的工廠就要開始生產。我心頭稍縱一點憂慮,不過,從他臉上充滿自信而愉快的神情,好像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了。
想起以前,他一直都是我們求學時的榜樣。從每年見面一次的閒談印象,知道他的工作不錯而有進展,經歷穩健而踏實,一直以來,他的努力都有明確的方向感。正是他要實現最大願望的時候,我們握手彼此祝福外,對於他的決定,我沒有覺得太訝異。
隔年,在一個很平常的日子接到他的電話,他問我其他同學的下落。我腦海立即產生「同學會」的想像,同學真的難得連絡相見,消息確實有限,不過以往都不是由我們出面聯絡,更何況我不喜歡這個年紀的「同學會」。不久,他再打來電話時,正急著找朋友借錢週轉,當他開口求助時,讓我深刻地感到無能為力的窘況。我不知道他的狀況如何,做生意的事我不了解,但是回台跟親朋好友借錢的舉動,確實讓我感到意外。在那個節骨眼上,也許他很失望,因為我一點也幫不上忙。
或許,他已經度過那個困難點,一切都在軌道之上運行。沒連絡總是有原因,但是想到他,我心裡仍然會掛念,只不過,對那時處在困難中的他而言,這種心意是不實際的。
傍晚,窗外的沖天炮突然爆發猛烈,在昏暗的雨天裡,「咻--」反覆衝向天空,爆裂聲刺耳,突然間,在我心裡產生某種東西「瞬間消失」的淒厲感 。
戲院
當我躺在房內快要看完« 千羽鶴 »時,兩個讀小學低年級的姪子推門進來,他們興沖沖地直接去書桌開小弟的電腦,我像個隱形人似地,看著兄弟倆擠在一張木頭椅上,準備由電腦螢幕看最新的日本卡通影集 « 海賊王 »。雖然我也很喜歡看這部動畫電影,而且每次回來一定會看幾集,只是電視並不在我的房間呀!他們在這個時候悄悄進來,有種被打攪的感覺,使我顧不了長輩的顏面而岀聲說話!
只有過年節,他們才有機會從台北回鄉下老家玩。以前每次回來,每人都手捧最新式的電玩,各自專注地玩樣,像一隻死守巢穴的螃蟹。或許長大一些,這玩意不稀奇了,不過,外面下雨,客廳裡,大人拿住電視機遙控器,小孩沒地方玩鬧,很無聊的樣子。難得回來吃一頓飯,不喜歡他們又窩在電腦前讓大家都看不到,我稍微提高音量這樣說,這很掃興,兄弟倆低頭離開的樣子像被驅逐出境似的。
不過看到兄弟倆走出房門的背影,彷彿見到在那個年紀的我和弟弟的形影,心裡嚇一跳。想到那時候家裡沒有電視機,過年,我還記得大家都喜歡去澳底大街那家「仁和戲院」看電影,我每天都去戲院門口看宣傳海報,老闆的個子不高,他常親自在門口收門票。雖然從初一到十五都是放映古裝的武俠片,大人小孩一起擠在沒有椅背的長條木板凳上看戲,放映機在背後隔著牆呼嚕、呼嚕地轉不停,在淒黑的戲院內回頭看那面牆,真像一隻兩眼會射出光芒刺眼的怪獸。即使站在入口旁的海報櫥窗,黑色門簾後總是傳來慘烈的拳腳打鬥聲,和打鐵一樣的刀劍砍殺聲,真想溜進去看個究竟,於是看電影這件事,常在心裡盤算著買票錢。
即使街上唯一的電影院關門了,我也長大幾歲而更有腳力,所以可以和同伴一起騎腳踏車到隔壁的鄉鎮看電影。在那條少有車輛經過的山間碎石路上,我騎著爸爸的腳踏車翻越鄉界的山嶺,到雙溪十幾公里來回之間,大家騎著"鐵馬"像經歷一趟武俠般的冒險。
澳底街上再也沒有人開戲院,原來的地址變成一家理髮店,我的學生頭都是去那理的。現在對面街正開著一家寫著滿牆泰文的卡拉OK店。過年,許多人擠在裡面,拿麥克風的人專注地唱著我聽不懂的歌。想起那時候我們兄弟的樣子,也就是跟他們的爸爸,這種時空距離是無法跟這倆兄弟描述清楚的。
房內恢復安靜,我再拿起書來,看到故事快結尾的地方,一會兒,在明亮的日光燈下,書上的文字影像逐漸在腦袋裡糊成一團。昏睡片刻之間,我夢到跟弟弟去芭樂園,感覺像是大清早,太陽才剛出來不久,邊走邊撥開蔽徑的雜草。芭樂園在山腳下較隱密的角落,看到有許多成熟可摘的芭樂,我們各自奮力爬上芭樂樹盡情地摘拔,樹上的露水像興奮般地滴落,當我握住最大一顆芭樂正要用力拔的時候,剎那間,日光像停電一般,天空像熄滅般瞬間消失。在這意外的漆黑裡,肢體暫停在樹幹上,腦袋的訊息錯亂,眼腈也失去作用,只感到心臟緊急敲著胸口,不知道發生甚麼事,但是我們得回到地面上找到回家的路。
身體被百分百的黑暗包圍著,感覺週遭沒有任何動靜,沒有縫隙,也沒有透光,一切都不存在的樣子。這時,我好像處在一個絕對密閉的黑暗空間裡,即使危險也無法靠近,心裡覺得在黑暗當中反而有種安全感。這時頭殼裡彷彿開著一顆小燈泡的亮光,使我隱約意識到回家的方向,弟弟緊跟在背後,彷彿一起穿越不知盡頭的幽暗隧道。
在黑暗中前進雖然緩慢,但是沒碰到任何障礙物。突然間,一陣強風從背後吹來,將我們刮走,身體像要穿透一面巨大無邊的黑色螢幕。暫時失去平衡的意識,以及無法控制的身體,在張開眼睛後,看到太陽刺眼的反光在腳底下那片綠油油的水稻田裡。弟弟在我背後,手緊緊拉住我的衣角,我竟然以一種坐姿像騎腳踏車載他一樣,正在低空飄行。
後來,耳裡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叫我,將我從飛行之中喚醒,是媽媽在客廳叫我下去吃午飯了。
雨中的濱海線
初二的早上,姊姊和妹妹都從濱海公路開車回老家,與他們相聚,也只有吃一頓飯的時間,我得提早回台北。也許,過年只剩跟家人好好吃一頓飯了。
在寒風裡頂著斜雨離家,習慣搭上中午那班從羅東開往台北的濱海線巴士,像平常的日子,車內沒幾個人。我用手擦亮車窗的霧氣,視線隨著車子繞過澳底漁港,看一眼雨中的家鄉海景,車子轉彎往鼻頭角的方向駛去,沿路的電線桿一根一根後退。
車內安靜,沒有人交談。我的腦袋開始想著« 千羽鶴 »故事的結尾,當菊治到上野公園後邊找到文子的住所時,只知道她去外地旅行的訊息,這迷樣像白茫茫的車窗外,雨水和大海的糾纏的感傷,跟男主角有同樣聯想到不詳的預兆;她搭車到一個風景幽靜的地方離開人間。再次隨意地重新翻閱川端康成的幾本小說,令我納悶著從前到底有沒有看懂,現在才發覺小說裡的人物有許多的「死亡」,尤其是自殺!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呢?也許那時候只注意看故事裡糾葛的愛戀情節吧!
連續爬升的濱海彎路,路上並不急忙,還沒到龍洞的隧道,三貂角的海灣已經漸模糊,車窗外的風景像一團麵糊。看著雨水斜斜地滑落車窗,我想起那年在唸圖資科二年級被老師叫去辦公室訓話的事來。那一天有點悶熱的下午課,坐在小教室做西文編目的實習課,老師在黑板寫完二十個習題候,窗外下起入秋第一次的午後雷雨,我從大窗戶看著驟雨直直落下,心裡感到很舒爽。「發甚麼呆,還趕快不做作業!下課到辦公室來找我!」,我回頭看到老師站在背後,兩隻圓圓的眼睛正瞪著我。
我去辦公室找她,問題不在於我不專心上課,而是她發現我在課堂上偷看川端康成的小說« 美麗與哀愁»,她坐在椅子上,眼神嚴厲地對我說:「我看你精神有問題,該去做心理輔導,再看那些『感傷主義』的東西,是不會有好結果!... 。」。我站在她面前被分析著,一時也不知道要說甚麼,一副像問題學生的樣子。在那裡唸書學非所願,的確心裡有許多存在的失敗感,有時覺得難過的要死,雖然還沒有找到生活的主張,但還不至於對「死」有看法。想起那些當時覺得莫名其妙的話,還有她的眼鏡後對我正視的眼神,我現在才約略明白她的關切,並不是想找我麻煩。
我習慣搭傍晚往濱海線巴士回家,無論好天或壞天氣,從亮麗的都市鑽進海濱隧道之後,就走進沒有路燈的濱海線,彎彎曲曲的路上只有點點的燈火,車窗外透明的夜色總是令我忘神。但是心裡感覺車子吃力地爬上山頭,我知道穿過第三個隧道,車子滑下坡,那麼,我就有一種快要回到家放心感。
這個山洞也是我離家的第一個出口,一直連續轉彎下坡到龍洞,然後穿過盡頭處的鼻頭角隧道,我知道,車窗外有許多驚奇的景緻,就在路途的轉折之間。
在龍洞隧道出口的那個大左轉,每次巴士在一次震盪之後,我的身體彷彿沒有跟在車裡,卻直直向前奔離山嶺,然後伸展雙手像燕子般,朝著龍洞海灣俯衝而去,一直飛在金色粼粼的海面上,那是很早以前做過的夢。車子每次經過這處彎道,那種輕飄飄的飛躍感,很自然地躍岀心底。
車子鑽進山嶺上的隧道,暫時黑暗卻透著出口微光,看到自己的臉貼在車窗上,似乎無數次穿過這隧道『離家』或『回家』的心情,像這巴士經過許多彎曲起伏的路途,都寫在最後那個面海靠窗座位的車窗玻璃上?
2008-02-29
椅背後的精靈
無數次了
從大三的年紀算起
我坐在這把矮椅上
畫圖
有時
就那麼麻煩
像編織找線頭
每次
若不是妳
穿著剛編完的好看衣裳
在我面前展示
不然
就沒其他腳步聲接近!
2007-12-21 北投
七里香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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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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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步麟山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