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的空間                                      

 二十年的空間,若指時間,那可是長長的一段呀!如果一個空間,存在二十年,那麼,那裡的故事也該有長長的一串了。 

去年的十二月,我送十張大篇幅木刻版畫去清大藝術中心參加五人聯展,雖然是為他們二十週年慶辦的特展,但是我似乎還沒有感覺到「20」這個數字的份量。最近,藝術中心的朋友寫信來邀稿,他們正要為藝術中心成立20週年編印一本書,可是認識他們才幾年前的事,要寫成文章,可是比畫圖還吃力。然而,我從1988數到2008年,這一長串的數字,還要換幾口氣才能數完,對他們的專業而言,可是有許多的青春投注在那裡呢! 

清大藝術中心成立時的樣子,我一點都不知道,在台北許多型態的展覽空間當中,吸引我們去的地方,自然是在東區密集畫廊區的展覽,以及一些藝術家聚落式的另類空間。那裡有五花八門的藝術展演,以及各式各樣的人物進進出出。在許多藝聞報導裡,總是會出現一些傳奇人物,或冒出一些畫家重拾畫筆的感人故事,似乎這個從來不列入職業項目的行業,突然熱鬧起來。 

此外,在我們當學生的眼裡,不僅看到老畫家像出土般地出現,他們過去隱默的創作人生重新被書寫,作品被挖掘出來受珍視的一天。那時候,許多到國外學藝術的學生歸國,帶回不同的藝術,那些大小場面展現的藝術消費能力,也吸引許多長期居留在海外的藝術家紛紛回來展覽,那種時光,似乎也標示了美術系學生岀路的可能性。然而,對畫畫的人而言,畫圖然後賣畫,在這種時機裡是很自然的希望。即使將作品貼上標籤,然後放進藝術市場裡受考驗,當藝術在我們的社會裡形成了一種生態時,那也是一種自然的存在方式。無論如何,我也得在這個生態裡經歷。

我們常在週末的下午到台北東區,一家畫廊逛過另一家畫廊,體驗不同程度的熱鬧開幕。如真似幻般地置身在那前所未有的藝術製造和展示的風潮裡,無論是藝術市場的競爭,或藝術潮流的紛擾。不過,仔細想,那裡面的藝術成分都不同,我們也學著去分辨呢!反正在這讓人眼花撩亂的藝術產業榮景裡,這種氣氛足以讓年輕人去幻想未來,有一天也成為那熱鬧場面的主角呢! 

也許,那時候1990年左右,畫廊興盛的關係,還在當學生時,就見識到我的朋友,美術系畢業的前輩,紛紛在畫廊裡嶄露頭角,或出國發展,精神上很自然地受到鼓舞。即使離開學校,我自己決定開始獨立畫圖這件事,在畫廊和畫家彼此尋尋覓覓的合作關係,尋找一起上路探險的機會並不太困難,但是,我還沒有機緣觸及那個學校藝文空間的存在。 

當然,剛起步,並沒有太多的表現機會。雖然有一些屬於年輕人的藝術團體,和自助式的展覽空間,若沒有機會加入,還有其他不同屬性的畫廊存在。而我的初次展覽,是在畢業一年後,在一家位於復興南路公寓住宅裡的小畫廊。顯然,年輕的老闆也喜歡跟年輕藝術家來往,即使得去打工賺錢也要經營一家另類的畫廊,這也顯示了那跟東區畫廊不一樣的出場場面。然而,對於剛出道的我,作品還來不及成熟,台北畫廊時代的繁榮光景也漸漸遠離了。 

然而,在多樣的藝術潮流交替迅速,畫市和股市交易熱絡當中,可以想像在清大校園裡成立的藝術中心自然顯的安靜。雖然是單純辦展覽的校園藝文空間,卻是提供機會給社會專事藝術者申請使用。在我的印象中,他們辦過的展覽水準很專業的樣子,而且看到為專業畫家印的畫冊,心裡覺得那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此外,再也沒有其他大學經營藝術中心的印象了。 

認識清大藝術中心是在2001年底,他們來我的北投工作室拜訪,我們也決定隔年五月的個展,那是沒在台北個展好幾年以後的事了。那段時間都去南部的畫廊發表作品,再度回到北部展出,卻是面對八十幾坪大的展覽空間,看起來像似要辦大展的場面,這立即讓我感到壓力。還好,在我工作十年後,我所能夠做的大件版畫,尤其那些在北投做的大張彩色版畫,以及在德國和巴黎做的黑白大版畫,也足夠佈滿那個空間而感到高興。 

當然,還配合展出了更早之前的大幅的彩色木刻版畫,以此呈現我的作品在十年當中的發展軌跡。一個明顯的轉折點,大概是在1996年,我畫的油畫和做雕刻都遇到困境,不得不思考轉移到版畫創作的可能性,我開始集中精神將雕刻和畫圖的造型能力去刻版,並試著使用油性的版畫顏料套印出彩色木刻版畫。對我而言,那時在創作方向以及材料還不甚精練明確之際,找到一種熟能生巧的畫圖方式,要比找到好的畫廊展覽迫切。 

而且,木刻版畫具有直接而有偶發性或即興式的直刻過程,使用簡單的雕刻工具和不需繁複的製版和轉印技術,就可以貼切地將我對現實的觀察和想像,轉化成為個人式的繪畫語言,也許這種簡單的老方法,能讓我將許多無法在畫布上完成的圖像,透過木板間接地刻印出來,以此彌補我畫油畫的挫折感。 

我沒專修過版畫,就開始做起木刻版畫來,但是心裡想的還是繪畫性的圖像問題,而不是做版本身,更不是植基在版畫的傳統之上。在這種持續地自我學習發展裡,我喜歡將版畫創作和自己擁有的製作雕刻、油畫以及水彩畫的能力保有彼此活絡的關係,以此創造有歸屬感的內在風景,乃是我勞動其中的樂趣。 

只是,當作品變成複數的形態,所以跟油畫的認定價值有所差別。在後來的幾年裡,我漸漸有機會去歐洲遊歷和創作,雖然見識到五花八門的現代藝術,不過也讓人感到茫然。回到台北,我也漸漸能從這些困惑裡找到面對自己工作的認同感。 

前幾年,我稍微可以跟人家分享我的工作經歷時,我也意識到一段長時間的過去。有一次,一群美術系的學生邀我去他們學校演講,也許我的經歷並不可觀,或是只把個人意義的畫圖工作當作一個案例來說明較不動聽?以至於在我講完以後,很好奇地問學生是否畢業後會想繼續畫畫這工作?頓時大家安靜,看起來都不好意思舉手的樣子,還好在昏暗的教室內,也看不見我心裡的尷尬,我後悔不該這樣問,或許那種浪漫又私密的念頭,是不會輕易舉手表露呢?也許,畫畫這途,是一種沒有薪水可領,也不知何時才有報酬的職業? 

最近,偶有大學的藝術中心來邀請展覽,看起來大學的藝術中心已經從南到北流行的樣子,他們的策展能力似乎也不錯,那麼,在另一個二十年空間的開始,清大藝術中心的存在模式不再唯一或當少數,也許,這顯示了我們的藝術生態在改變?在面對自己的工作在新潮流的瞬息萬變當中,或許以後,在這個生態裡,無論職業或業餘,大學的藝術中心也成了藝術家的新舞台? 

2009-08-17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wsming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