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分類:夢的遠足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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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谷村的十字架

在夜裏,他帶我們到Saint-Denis去看以前他住過的公寓,他搬到Auvers後就把這間房子讓給他的畫家朋友住。走進綠色的大門然後爬上二樓,推開綠色的木頭門就看到狹窄的廚房和浴室,另外一半有二個較大的房間,一間是起居室,另一間是工作室吧!因為地板上還放著朋友的畫。這裏是他們夫婦倆在十年前剛到法國來四處漂流了一段時日後,所找到可以暫時安定下來的住所,在這幾年間他努力完成了許多油畫作品和度過一段艱辛的時期,在異鄉只屬於和愛人所擁有而不被打擾的空間。

我想起我們初識時在台北展示的那幅題名為〈窗戶〉的大幅油畫,我急忙的問著那個窗戶在那裏,他走到房間的後邊打開一扇窗子,「看,就是這裏!」綠色有蝴蝶紋的鐵欄杆如同畫裏的樣子。在夜裏看到畫面中緊迫在對面的那棟公寓,透著溫暖的燈光,他怎麼會把那棟公寓想像找像成滿堆的人擠在一起呢?一隻臉疊著一隻軀體,當你看著其中的一張臉時,在其他角落裏又有無數隻眼睛在窺視著你,在黃昏菊黃的天空中四處飄著若隱若現的人影,也在四處的建築物裏。

在白天走過Saint-Denis的大街上,市集到處擁擠著,攤販叫賣著在許多顏色的人種之間,分不出是那種族的語言。他們從世界各地移民到這裏落腳,眾多不同的服裝打扮和色彩,在芸芸眾生相中,正可以感受到遊子的飄泊和異鄉生活的孤獨。他的畫裏永遠是將許多人擠在封閉的室內空間裏,沒有爭吵,只是有種飄浮成半掙脫狀態,或是享受在一種擁有一個安身的棲所而產生的幸福的甜密中。

不知幾世紀的石刻匠刻的石頭十字架,就豎立在他工作室不遠的第一個叉路口,幾個世紀的風吹雨打,已經侵蝕的凹凸不平而沒有稜角。一條小路是通往麥田,另一條路直走就會看到梵谷生前畫過的那間老教堂,教堂上的時鐘仍然準時的走動著。

他搬離了熱鬧繁雜的市區Saint-Denis 來到這個巴黎北郊的安靜小鎮,除了市區道路兩旁的商店,大部份的房子都遮掩在綠色的花草樹叢之中。多種族的語言消失在自然的聲響當中,鳥的叫聲是刺耳的,路旁不時可以看到百年前的印象派畫家在這裏畫圖所留下的場景。他喜歡在麥田間的小路奔跑,繞上一大圈在不知邊際的平原上然後汗流浹背的跑回來,如同他在擁擠的城市裏跳入游泳池內自在的泅水一般。

那個梵谷村口的十字架很自然的跑進他的圖畫裏,一個女人張開四肢在暮色泛紅的麥田中奔跑。他也許忘了麥田是未結穗的綠色一片或者是成熟的一片橙黃,他卻塗上了幸福的紅地。稻草人在那裏呢?他老是把稻草人放進這片麥田中央。當我來到圖畫中的麥田,我好奇地到處尋那稻草人的影子在那麥田盛黃的夏天時。烏鴉貪嘴的在剛採過的玉米田和菜園裏找食物,但那裏有稻草人可以讓牠們飽食後在它身上歇腳呢?是否他把家鄉的稻田中插著的稻草人在想像中搬到異鄉的麥田裏呢?也許當他走近這片麥田時就如同奔跑入遙遠的家鄉,稻田裏的田埂路上奔跑呢!

 不再有虛幻的影子和糾纏不清的人影,一個孤單的人影在無垠的大地上,烏鴉嘎嘎叫,喜鵲吱吱喳喳躲在四處草叢裏私語,鴿子也在屋簷打盹,看!還有鹿,牠機伶的在菜園裏,四隻腳好像隨時就要逃跑的樣子。兔子也在路邊閃閃躲躲的出沒著。麥田的烏鴉就像百年前梵谷畫過的蹤影,梵谷和他的弟弟就一起躺在麥田旁邊的墓園裏,長春藤纏繞著他們兄弟倆的傳奇故事。

當孩子接著在此出世,原來屬於夫妻倆平靜而安適的麥田散步,隨著時光成長的孩子,不再是奔跑者的蹤影。十字架和稻草人不見了,圖畫裏出現會走動的孩子在紅色的麥田裏,孩子張著雙手,拿著玩具在那片無垠的平原上的綠色天空中,他們似乎成了他的新的十字架,一切的喜樂和混亂,如同烏鴉和喜鵲像往常的出沒。

當我再次的來到Auvers時,他已經帶著太太和孩子回台灣渡假了。一進門我就聞到四年前曾經在此住過的屋內熟悉的氣味,客廳裏那盆綠樹依然茂盛,餐桌依舊的位置。地板上只是多了小孩子們的玩具和木馬,那兩個客房已經成了小孩子們的臥房,玩具佈滿四壁,我想像著他在信中提起和孩子生活的光景和感受。

從火車站走上來,小鎮依然寧靜,沒有變動過的樣子。我沿著熟悉的巷子在夜深人靜的時刻走過去,沒有人知道會有陌生人的接近,只有鳥兒在樹上棲息的嘀咕著,初夏的夜晚猶是冷冷的風吹著。

每天早上,我總是一個人在餐桌上吃早點,一大早便到鎮上買法國麵包,像他們一樣夾著長條的麵包回來,然後塗上各種原味的果醬,再燒壺咖啡,在台北,我也從來沒有如此慎重的對待過我的每一頓早餐。這圓形餐桌是木頭做的,陽光從落地窗的白色窗簾照入室內的地板上,我總是會坐上許久在沒有時間的壓力下看著陽光的走動,偶而從屋外有腳步聲踩在碎石地上經過。他們已經飛回台北,我一個人在這寬敞的屋內走動,享受著他們寧靜舒適的家。

工作室和起居室是隔著一扇門,在他離去時收拾得很有條理,牆壁上掛滿了新舊作品和未完成的作品堆放在牆角,即使他不在家,工作室的氣氛仍是嚴肅的。我坐在椅上抽煙,想像他將大門深鎖後工作的狀態,這些年來偶而寄上一張明信片給我,在工作桌前寫上他一些工作的心情和夢想。而此時我也喜歡坐在工作室內像他坐在這裏一樣。掛在牆壁上的那張題各為〈餐桌〉的油畫,有二個主要的人影,在黃色的燈光下桌上的拾乾淨,就像平常夫妻倆在這異鄉的居所。在少有人來訪的寂靜但舒適的飯後或喝茶閒聊時光,但是有許多人影若隱若地在餐四周,他像一頭剛走出工作室的野獸,將愛人和其他人影嚇得驚慌走避。也許也像他們親密的閒談,彷彿寂靜中餐桌上有許多話,而談話中的人物也都圍著一起聽著,在餐桌上充滿了愉快和熱鬧。

上次來是他即將要到紐約去展覽,而他的太太已經回台北,我們有短暫時光的在這裏相聚,分享新鮮時空的喜悅感。餐桌上總是有許多輕鬆和嚴肅的話聊不完,在茶一壼又一壼,或咖啡一杯又一杯之中,聊起他的藝術旅程,他總是一遍又一遍的說著許多傳奇的經歷,而我像個聽故事的孩子,內心有著許多的激動和鼓舞。想像著一個在異鄉闖蕩多年的畫家生活和精神狀態,好像一個榜樣豎立在那裏。從這裏他寫在明信片上,點滴他內心熱情的堅持和一些在工作後的興奮心情給台北著慌的我。

他帶著妻小回台北,找尋他熟悉的鄉土氣息,在多種文化價值體系中,隨著居住時間的無限延伸和孩子成長的問題,他不免也感到一些混亂和不安。他回到那稻草人的原鄉的田埂路上,和麥田類似的顏色和景觀,他也走在混亂的台北街頭,那度過他年輕歲月的紅磚道上,一切快速的變化的印象,相對的使在這幽靜的小鎮顯得永恆,即使百年前梵谷畫過的場景都完好如初,一切都是老樣子。

那年他從紐約展回來,他口中唸著為何他的畫掛在熱鬧的紐約市中心,和外面熱鬧的遊行隊伍中顯得格格不入呢?在餐桌上聊起這些問題來總是皺起眉頭來。正是因為在不同文化環境裡會產生不一樣氣質的藝術品,但我總是好奇心想到一些在這不同氣質的作品裏的特徵。在這麼多旅居異國的藝術家中,不是各自找個安靜的角落畫著那富有異國風情的畫面,或跟著他們新潮作風,再不然就是到處拿著中國符號充滿在他們的藝術裏,然後在西方人面前抬頭﹖畫家飄洋過海來到歐美現代藝術發達的的都市裏,那源自於個人獨特的性格和文化特質在那裏呢﹖我們爭辯著,也那麼不在乎藝評家的現實看法。

主人出遠門後的工作室更是無動靜的,換我得代他為工作室內外的花草植物按時的澆水,一邊瀏覽掛滿在樓梯間和其他牆壁上的素描和油畫,他細心對待每一張他完成的作品就像他的孩子般。他拿一疊素描給看時,那數量就像我無法數清他油畫裏到底有幾個人影一般,而此時將它們裝在框裏一一的掛在牆壁上,那些機伶的線條就像他善於安排自己和日常生活大小事情一樣的處理完善,那奇奇怪怪的圖像紀錄著他敏感的生活掠影和想像的軌跡。

如果沒有出門,時間好像是緩慢的靜止。從麥田散步回來經過那叉路口的十字架,傍晚的太陽仍十分刺眼,那些傳奇的故事仍留在街頭巷內的遺跡中。當我關上室內的門窗,就聽不到屋外的風聲、雨聲,彷彿這個世界只剩這個小角落在這黑夜的一盞燈光下,靜悄悄的。我坐在樓上的書桌前凝視著挑高的工作室對面牆上掛著那幅油畫,畫中的孩子的背後是一片隱隱約約的綠色山脈,此時他正帶著孩子在家鄉的青色山脈下遊走。

當我睡在異鄉的床上,夢也會跑出來,那熟悉的影子更在遙遠的家鄉--台灣。 

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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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爸爸五十歲生日的照片

我在國中畢業的那個暑假結束,就離開父母的身邊到宜蘭唸高中,從此開始我在外租屋的生活一直到現在,那時父母怕我每天從貢寮到宜蘭通車上學辛苦,於是同意我和國中同窗一起在宜蘭市租房子,騎腳踏車上學很方便。通常每到週末第四堂下課後,就直接從學校騎腳踏車到火車站,心情輕鬆愉快地搭火車回澳底老家。

來台北升學後,生活範圍擴大,我回家的次數也逐漸減少,有時自私地等到身上零用錢快用完才想到要回家,或者逗留在外避開家裡的農事體力勞動,他們曾抱怨過這種情況,等到離開學校再也沒有寒暑假可以長時間留在家裡和父母相處。自己能在外獨立生活後,有時心裡會想像著這種聚少離多的狀況,隨著父母的年紀增長,在他們身邊的日子將顯得可數,後來我才體會到除了年節之外,平常定時回家的重要,即使不是每個禮拜都回家,至少比以前更常打電話回去跟他們閒聊。

上次回家過週末,爸爸無意中在客廳的抽屜裡找到他的照片,沒有用相本裝著,只是分散在抽屜的底層。他收集好之後,一張張看過再傳給我看,看他瀏覽的樣子似乎好久沒碰過那些老照片了。那些照片的數量是快門按不超過三十下,這是他跟媽媽一輩子僅有的照片了。其中幾張黑白三吋小照片是爸爸當兵的生活照,照片狀況還算良好,我記得還有更多這種照片,只是被我在小時候玩丟了,現在想起來令我感到惋息,其他都是進香出遊或親友聚餐的照片。

雖然照片稀少,大致上還可看到他們年輕、中年和退休後的面貌。幾年前弟弟為他買了一台傻瓜相機,那年過年去環島進香,他拍完一卷底片以後不知如何再裝第二卷,平常他外出勞動工作,實在沒有多餘的閒情去拍照,最後連相機也不知去向,所以平常的家居生活照真是少的難以窺視我們家過去的時空脈絡。

在這些照片當中,我發現一張家人為爸爸過生日的照片,但不知道是用誰的相機拍攝的。全家人坐在客廳窗口的木椅上,背景仍是家裡未整修粉刷前的水泥牆壁,大家面對鏡頭流露自然的笑容,蛋糕放在前景的茶几上,看起來是正在唱生日快樂歌的留影。仔細回想這個鏡頭,的確讓我感到陌生,媽媽說那年我還在馬祖當兵,難怪照片裡沒有我的人影。雖然只是一張平凡的生活照,但是我常拿出來凝視許久,媽媽坐在爸爸身邊張著溫暖的笑容,更顯出爸爸那時特別好看的神情輕鬆面容,那年的端午節應該正是爸爸五十歲的生日。

爸爸在那年的生日前後,已經有許多煤礦公司結束開採,許多礦工紛紛轉業,他也不得不在那年結束二十幾年在地底下挖煤的礦工的生涯,媽媽從此不用擔心他工作的安危。在他人生的轉戾點上,我即將退伍,本來可以減輕不少他肩頭的重擔,但是我卻重新另外四年的大學生活,大姐即將出嫁,我和弟妹五人都仍在上學,他開始當版模工,四處做零工養家。也許這張照片讓我想起當時爸爸的處境,然後再面對現在逐漸年老的他,直到今年他不能再外出做工為止,心裡有說不出的感激。

我曾經感到遺憾,沒有祖先任何的照片或畫像留存,因此難以想像他們的長相與一段時空的演進。自從我當畫家,有一次媽媽看到洪瑞麟的畫冊,那些礦工油畫讓她心有所感,便指著其中一幅圖片,要我也畫一張礦工圖畫掛在老家客廳,大概她想到爸爸也像那樣子當了半輩子的礦工。那時讓我感到困窘而做不到的是,我從來沒有看過爸爸在地底下工作的漆黑模樣。

不僅如此,在鄉下罕見相機的年代,我們也錯過從小在田裡耕作勞動的情景,那應該是很美的畫面,聽到長輩口頭描述一些場景,總覺得不過癮,如果能看到當時的照片的話,那將是多麼令人興奮的事呀!就像我在爸爸的抽屜裡發現兩張我一歲之前的黑白底片,那是媽媽在我四個月大以及周歲時,特地為我盛裝然後到基隆的一家照相館為我留影紀念,那兩張有摺痕的底片竟然可以在多年後洗出清晰的黑白照片,當我看到嬰兒時的留影,感到珍貴萬分。

我買第一台單眼相機是在唸美術系一年級的寒假,那是很難啟口跟媽媽要錢買來的,這台相機跟我到過許多地方一直用到現在,只是做簡單的影像紀錄,所以從來也沒有拍出像樣的照片。我也常常帶那台相機回去按幾下快門,起初他們都很排斥被拍攝,尤其勞動中的情景,後來我的弟妹都擁有自己的照相機,這使他們漸漸習慣成為被拍攝的主角。有一次媽媽正在做「粿」,爸爸提醒我趕快去拍照,或者媽媽提醒我去菜園拍爸爸在種菜。我也開始使用數位攝影機,每次回家拍攝一小段影像,每次從鏡頭中直視他們的姿態,更加深刻他們的身影。

「家庭相簿」可以變成一部家族史,甚至可以成為社會生活進化史的重要依據,過去影像紀錄缺乏的年代所留下的空白,使我對歷史的追溯有種空虛感。我不是喜歡對著照片陷入懷舊的氣氛裡,但是就像欣賞一幅圖畫讓人的想像無限延伸,過去主要由畫家紀錄時代影像的角色由攝影機替代,無論如何,那種人為的影像製作,畢竟是一個時代的精神產物。

當然對現代人而言,個人的相簿已經不覺得稀罕了。在台北,我常在搭捷運時,看到許多年輕人拿著數位相機圍聚在一起,或者是一對情侶緊緊依靠著,手指調動瀏覽影像按鈕,聚精會神地觀賞各自拍攝的電子照片,當車廂在軌道上快速而安穩地前進時,影像在快速取得和刪除之間,我總覺得這是一種幸福的畫面。

看到爸爸那些稀少的照片,我心裡若有所失。將照片帶回台北,我也趕緊從家裡四處亂塞的相片簿和底片找到一些他的影像,即使是一張模糊的畫面,此時都覺得丟棄不得。我用掃描器將照片掃描成電子圖檔儲存在我的電腦檔案裡,透過電腦螢幕,在放大的影像一格一格地跳動之間,我看到了老家的改變,如此勉強可以串成他在不同年份的回憶線索。改天再買一本相簿來裝那些照片,再送還給爸爸。

2003-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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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里渡船頭

七月暑熱的黃昏,我和大學同窗約在八里渡船頭見面,傍晚日頭仍然刺眼,他從五股騎腳踏車,他的太太則挺著即將生產的大肚子騎摩托車過來,我從新北投搭捷運到淡水,再搭渡輪過去會合。他幾次跟我描述八里渡船頭新的模樣時,聽起來似乎已不是從前我所熟悉的老樣子。當渡輪駛在河面,八里碼頭仍在遠遠的終點時,我半信半疑地想著這種改變的可能性。渡輪緩緩靠岸,八里渡船頭的新景像清晰浮現在眼前,對於在這不到二年之間的景物改變,這種建設的壯舉,的確讓我感到驚訝與讚嘆。

沿著舊碼頭走上去,那條通往大馬路的老巷子仍在,原來落寞的河岸,經過重新規劃整建,不僅小商店沿著岸邊廣場一字排開,新開闢成的河濱公園,有涼亭、步道沿著淡水河口通往十三行博物館,廣闊無邊的淡水夕照近在眼前。原木的河堤欄杆造型簡潔大方,我倚靠在上面,手撐著下巴,望著淡水河面上來往的船隻行駛在煥然一新的背景裡,兩眼彷彿在捲動時間的捲廉。

十幾年前,我還在當美術系學生時,現在回想起來,除了陽明山是上學的活動範圍之外,淡水算是我跟同學常去玩的地方,那時淡水線列車已不再行駛了,捷運沒通車之前,台北到淡水只能搭巴士往返。我們去淡水倒不是背著寫生架,提著油畫工具箱去那裡畫畫,或是尋找許多老畫家曾經來此描繪未妝點前的淡水老街蹤影,而只是在午後騎著野狼125,讓同學載著從山上逃出課堂,享受在那段筆直的大度路上奔馳的速度感。然後到淡水港邊吹風,面對觀音山,看看河面上打滾的波浪,幾個大男生靜靜地呆坐在岸邊,沒有青春戀情的訊息,只是抽著煙,彼此並不需要太多言語。有時把摩托車推上渡輪一起到對岸的八里,在淡水渡輪岸邊吃完「阿給」,再到對岸吃一盤孔雀蛤,這樣往返便能享受一個愉快的逃課之旅。

淡水、八里成了我那幾個同學在大三暑假拍攝第一部16厘米影片的場景之一,實現了他們的夢想之後,每次去那裡就有特別的懷念。有一次,在畢業不久前一個初夏的午後,我們仍然騎著摩托車去淡水,像往常一樣在堤岸邊閒逛,心中似乎隱隱有種分離的感傷,走到那顆有茶座的老榕樹下,點了一壺茶水,幾盤瓜子、花生,口裡嚼著魷魚乾,坐在樹蔭下,望著閃爍著點點陽光的波浪,微風吹拂甚是涼爽。

沒有太多的遊客圍觀那位坐在樹下的殘障畫家畫畫,每次來總是看到他用畫刀、畫筆塗抹油彩,技術熟練地在明信片大小的畫幅上,短時間內完成一幅淡水河、觀音山的剪影,然後掛 在身後待售。也許是午後的熱氣使人慵懶,我們坐在老榕樹下開始編起故事以自娛,我的同學靈光乍現,編出幾個生動而爆笑的賣檳榔故事,我也編了一個淡水「阿給」的故事,只是說著說著沒引起共鳴。旁邊有樂師開始拉手風琴,唱著熟悉的台語歌,然而我們安靜地坐著,像綁在岸邊的小漁舟擱淺在退潮的河床上,各自凝視遠方的光景。

多年後,我們一起坐在那間新蓋的左岸會館喝咖啡,然後在露天陽台的座椅上享受一頓可口的晚餐,一邊看著淡水河口的落日餘暉,海潮聲隱隱地從身背後傳來。住在北投多年,搭捷運到淡水,那裡依然是我喜歡去透氣的地方,也許只是走到渡船頭邊,跟很多人擠在一間小店裡,像流水席的食客急忙吃完一碗「阿給」和魚丸湯,然後邊走邊吃一串蝦捲。儘管街景早已變得繁華熱鬧,但每次來岸邊閒逛,也只是像往常一樣看看觀音山,聽聽潮水聲。

每次看到對岸的觀音山半山腰上的燈火都比八里渡船頭還燦爛,八里好似隱沒在夜色裡,當淡水渡船頭這邊的遊客仍絡繹不絕時,八里好像早已打烊。也許我已很久沒有再搭渡輪到那邊去,然而八里渡船頭沿岸的改變已在這段時間悄悄點亮華麗的燈火。

如今我們能夠在夜色裡散步在左岸的河邊步道上,一種比在右岸更開闊的舒適感,離出海口更近,大海就在眼前。回頭望著淡水岸邊的燈火,猶如海市蜃樓,好像看到自己的影子在那裡飄走。站在那裡,我不禁地會想到過去。如果當年我們坐在淡水河堤上,喜歡望著淡水河的出海口作無限的遐想,彷彿在找尋未來的生活出口,如今我們各自在這城市的不同角落裡有所歷練,那麼坐在左岸邊的更新地,望著淡水河邊的景物變化猶如看到自己的過去。雖然那段過去,我們在淡水河邊沒有發生引人入勝的浪漫故事,有的只是一段恰似無聊的青春隨河水漂離遠去。

照例,去吃一盤孔雀蛤之後離去,搭九點末班渡輪回淡水,船緩緩地在漲潮的河面行駛,晚風仍有點濕熱,魚群在船身經過的波浪間躍出水面飛行,令人興奮驚叫。在座位上搖晃之間,看到河邊兩岸燈火變得一樣通明燦爛,想起我曾經編過的那個淡水「阿給」的故事,故事是這樣:
百年前的八里,相對著逐漸發達的淡水港是個窮漁村,那裡只有一戶祖傳的豆腐店。自從豆腐店的老闆過世以後,兄弟兩人繼承祖傳的行業。眼見對岸的淡水碼頭帆影遮樓,商賈雲集,弟弟於是提出分家,想到對岸自行獨立開店,哥哥不僅沒有反對,反而給予幫忙。他在淡水碼頭邊擺了麵攤,他的米粉湯生意不錯,後來有了一個小店面。他想起他哥哥做的豆腐仍是無人能比的,於是他想批發哥哥的豆腐每日運來碼頭這邊賣,兩兄弟合作無間,生意蒸蒸日上。

他的哥哥很遺憾只生了一個獨子,家裡沒有壯丁可以幫忙家業,於是在他兒子仍幼小時,就為他找了一個童養媳進門。弟弟這邊剛好也只有一個長子,另外有兩個女孩,未分家前他們從小就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長大後分居淡水河兩岸,自然運送豆腐這件事是落在孩子的身上。有時是弟弟的長子搭船過去拿,有時是哥哥的童養媳負責運送。在這每日往返之中,他們兩人於是產生了一種情愫,但是彼此卻得壓抑在心中的感情秘密。

按照習俗童養媳就是準媳婦,長大後就得和哥哥的兒子結婚,但是這兩個年輕人面對這樣一種無法掌握的命運變化,感到無奈。他的弟弟意外發現他兒子心中的秘密,不知道該如何跟哥哥交代,正為此事感到焦慮時,他看到兒子站在店門口注視著淡水河面上若隱若現的小船隻,他知道他心愛的女孩即將上岸。不巧的是,這一天早晨,天候不佳,淡水河面不僅起霧,而且海水漲潮,風浪很大,當他可以看到清楚人影的距離時,他心急得叫喊,突然一陣巨浪翻滾過來,擺渡人失去控制,小木舟隨之翻倒,他看到那女孩即將被河水吞沒時,奮不顧身跳下河水想要游過去救她。風浪實在太大了,兩人因此都葬身河裡。

兩家人都為此感到悲傷,但是弟弟仍然不想告訴哥哥關於那兩個年輕人的秘密,為了懷念他的兒子和童養媳,每當祭拜的時候,他就將哥哥做的豆腐,一塊塊剖開,然後將麵線包在裡面,油炸之後像一種堅實結合的象徵。這種做法流傳開來,就成了最早淡水「阿給」的由來!

重新編完這個故事講給人家聽的時候,他們都信以為真的想去淡水吃阿給,當然這是我為「阿給」捏造的故事,增加一種到此遊歷的趣味。望著遊艇急速穿梭在夜色低垂的河面上,船身裝飾著彩色燈泡,像漂浮的幽靈船。八里渡船頭的燈彩仍照亮著河面,也許下次到淡水,不只是去吃碗「阿給」便回頭,繼續搭上渡輪或許會更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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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前的七里香

窗前有兩顆七里香,
十年前剛搬來的時候,站在門口用35mm的鏡頭就可拍下此景.

後來,28mm的鏡頭也不夠用了,枝幹伸展到別人家的院子裡落葉,
那主幹被他們偷偷地鋸掉了.

不過次幹不斷長高茁壯已變主幹,
現在站在門口拍照,要用超廣角的鏡頭了.

 

 

 



金門街

在金門街公車站牌旁的這棟日式房子已倒踏了半邊

那一年,有連續幾個月的時間,我正忙著準備個展,也得每星期三次去德國文化中心上德文課.每次我得在傍晚撘捷運從北投到古亭站下車,然後走到金門街等公車到耕薪文教院. 

在三、四月的初夏時分,羅斯福路的木棉花盛開.那棟黑色屋瓦房前,一棵木棉花枝爪怒張,開的火紅的木棉花在枝爪上,和屋內透出微弱得燈火交錯點綴著,站在對面等公車的我,在天色將暗之際,對面這個畫面感到印象深刻。

後來,我用彩色木刻版畫留下那印象,那張畫令人喜愛而絕版,而原來那棟房子,逐漸傾倒.也沒人理會。

2006-01-10



三井

這棟房子位在台北郵局對面,往三重的 高架橋下,往中華路的車輛如巨流,的確很不容易發現它的存在.第一次發現它的美感時,立面被許多廣告看板遮住,並且纏繞著許多電線,要做這張版畫時,要用想像力去除障礙.

去年底經過台北郵局,無意中發現廣告看板拆除,我也很高興看到門窗的樣子和當初想像的相差不遠,看起來似乎要恢復原狀,但店家不見了

只是,不再有生息的房子,像一個沒人理會的老頭站在路邊。每次經過時,我總是轉頭再看一眼,如果不是自然倒塌,那麼怪手遲早也會來

2006-01

 





被砍頭的房子



前幾年,在重慶南路的沅陵街變成行人步道區,原來是立欣皮鞋店的那棟歐式建築,立面是紅磚且有洗石子滾邊灰色條紋,當隔壁重蓋大樓時,它的立面被複製緊鄰在隔壁的一排假牆上面,當然,仿製的水泥工不是很細膩,但至少讓短短一條商店步道街有點古意。

 
後來發現,那棟房子除了一樓的店面外,二樓以上都用鐵皮蓋住,我以為在新大樓完成後,整排煥然一新的仿製立面假牆讓立欣皮鞋店的舊樓房失光彩,而用看板遮掩起來。然而更讓我訝異的是,原來的立面頂端的女兒牆被撬掉了。如果沒有仔細對照最近所拍的照片和1999年拍攝此屋的照片,即使我經過那條街許多次,一直都沒發現。

不知道是哪個主事者,為了凸顯那三個仿製的女兒牆間隔地分配在六面假牆上,顯然地,他們並沒有將原始的樓面搭建進去,就這樣,為了搭配另一端沒有女兒牆的假牆,而得削平右側邊真正有歷史來頭的女兒牆,它在被模仿後,似乎理所當然地被砍掉了

立欣皮鞋店早已不在那裡而那棟建築物像砍頭犯,身覆白布永遠地熄燈了






北投公園的老噴泉

這座圓形噴水池建於
1910年,
再過幾年就是百年古蹟了。
儘管週遭的環境變遷,
噴泉仍不停地噴著煙火似的水花。

繞著同心圓的水池彷彿旋轉時光,
如同上一代人來此瀏漣的腳步,
看著水花隨風舞著不同的姿態,
池水倒映著天色、大樹、和人影,
還有當初人們沒見過的高樓影子。

為這個噴水池做一張畫,
去除雜亂的背景後而顯的安靜,
而原本安靜的噴水池顯的熱鬧。

水滴噴灑在幽暗的空中顯的孤獨,
不過,像這池水百年不變的永恆!

2007-1-26 北投



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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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動畫

二年前,我在巴黎過了完整的四季,說了不要見笑,一整年的時間,除了出遠門之外,不然每晚都看電視。雖然那個冬天巴黎沒有下雪,但是經常看到電視播出有下雪的影片,應該是說播出發生在冬天的故事比較多吧!使我這個從未在歐洲過冬的外國人,不知不覺地感到新年到來的氣氛,雖然在巴黎沒有摸到真實的雪花,至少還可以從電視裡見識歐洲人過冬的生活。

我不確定電視台的節目是否有季節性,像日本動畫「兒時的點點滴滴」是在初夏播出的。到了六月初,諾曼地登陸紀念日來臨的前夕,那一陣子就常出現一些歐美導演以二次大戰為背景所拍攝的影片,像「最長的一日」。連日本的動畫電影「螢火蟲之墓」也當作戰爭片上映,楚浮的作品「大幻影」也是在那時候播出的,再不然就是以被納粹佔領期間為背景的法國片。各種不同題材的故事印象,現在已混雜在我的腦海裡,那些故事大都是結局在德國戰敗的消息。接著播出「紐倫保大審」,讓歷史回顧告一段落,影片裡的背景才紛紛回到現實,那時天氣逐漸炎熱了。

他們也邀請歷史學者,戰爭研究專家或是經歷過戰爭,而且曾經是敵對雙方的人士,一起面對這段歷史的討論。儘管這段歷史已經遠離半個世紀,電視台仍跟隨著還活著的集中營受難者,一起去尋找他們當時生命受折磨的場景。我不知道他們是否關心收視率的問題,不然怎麼都是在晚餐後的時間播出?我這個不懂法文的外國人,即使沒有字幕,也會有耐心看下去,透過影片和聲音,至少知道他們發生的事。

1993年的夏天,我在那裡看了不少有關納粹時代的黑白紀錄片,1997年的夏天再重遊,我看他們仍在播出的有關二次大戰的紀錄片,其中審判法國維琪政府是讓我印象深刻的。當年老的貝當元帥站立在法庭,在眾人面前受審時,穿插著他當傀儡統帥時的所做所為紀錄片,加深他和當時的高級官員被判有罪的印象,然而想起我們的歷史,這種畫面實在是讓我感慨。世界各地的影片豐富了電視節目的來源,彷彿四季變化,即使那一整年沒有去過電影院看院線片,或者觀看無數誘人的影展,從電視裡看到許多國家的電影已經讓我到滿足,我也不覺得日子過得重複,或遺憾錯失良機。

沒有電視,電腦偶爾成了我看影片的工具。前兩個月,大部分的時間,我都在看日本動畫,有時整日坐在電腦螢幕,看動畫好像變成我的工作。我也上網去查看日本動畫資料,除了知道更多的日本動畫的狀況,也可以找到新的購買目標,然後再興沖沖地到光華商場。跟許多年輕人擠在地下樓的窄小店舖裡,伸手在架子上尋找各自喜歡的影片。店裡同時上架著整面牆壁的日本的AV女優、成人卡通色情光碟,我得在各種不同類型的卡通片裡翻找大友克洋、押井守和庵野秀明的所有動畫光碟。曾經看過宮崎駿的作品,當然我也不例外,買了一套全集回來重新看了幾遍。

通常每次我只買幾部動畫DVD回來,然後一口氣看完。那陣子,勤快地進出之後,總共買了三十幾片原版動畫光碟,看來這種文化消費也頗可觀的。不僅如此,我終於也走進漫畫書店,買了幾套改拍成動畫的漫畫書,這還是我第一次買漫畫書呢!甚至託日本朋友從東京買到一套「新世紀福音戰士」的動畫分境集,當他把書交給我時,心裡高興萬分。

在那套宮崎駿動畫全集裡看到「螢火蟲之墓」、「兒時的點點滴滴」時,我馬上想起在巴黎的Arte電視台看到的日本動畫,原來就是這兩部高田勳(ISAO TAKAHATA)的作品。那時只是無意中看到,所以沒有從頭看起。尤其「兒時的點點滴滴」那一部,是從女主角從東京搭臥車到姐夫的老家看起的,她姐夫的弟弟開車到車站接她,看著沿途清晨剛下過雨的鄉村風景,她坐在車內一直興奮不已,我坐在電視機前,也被一幅一幅生動寫實的鄉村風景的動畫背景所吸引,在遙遠的異鄉,隨著她的眼睛注視著鄰國的鄉間景色,我也彷彿聞到熟悉的家鄉氣味。看完影片,我坐在漆黑的房間內,回想著那些精緻的畫面和配音,也可以生動地表現出小說原作的文學內涵,的確讓我頗有感觸,也改變了一些對於日本動畫的印象。

高田勳導演根據野坂昭如在1967年出版的半自傳性小說「螢火蟲之墓」改編成動畫電影,很多朋友看了都覺得故事很悲慘,但是導演說,這部片子在1988年製作完成後在日本國內上映,並沒有在戲院引起觀看的熱潮,反而在國外得到高度的評價,這幾年因為影像數位化,DVD光碟的流行,才有更多人看到這部影片。他對當時神戶大空襲下的逃難生活細節處理細膩,人物造形、動作寫實而不誇張,動畫的美術成就了這部動畫高度的藝術性。在製作的過程,他們收集了許多戰時的資料,當作重現災難現場的繪製參考,從18世紀浮世繪畫家安藤廣重的木刻版畫,以及日本近代油畫家的風景畫,擷取日本風景畫的美感精神及色調,當作動畫背景的設定依據。生動自然的動畫背景如同傑出的畫作,這比真實的電影背景還讓人印象深刻。我一邊在電腦螢幕前看著影片,一邊對照著德間書店出版的那本「螢火蟲之墓分镜表」,我想像著這故事用寫實的繪畫拍成動態影像會比真人演的電影更耐看。

日本動畫題材豐富多元,而且不斷演進當中,他們可以創造科幻的未來或超現實的動畫世界,也可以寫實地看待現在或回顧過去而富有文學性。不管內容再怎麼誇張、變形,即使夾雜著許多色情或暴力,動畫作品裡充滿想像力、好奇心和冒險精神,將日本文化意象以各種形式,自然地蘊含在動畫裡,例如櫻花盛開的季節若對日本人有特別意義的話,那麼這個場景常常被運用在各種題材裡。更何況動畫的表現範圍已經超出屬於兒童觀看的卡通世界,這種結合影像和手工繪畫的動畫工業,我不得不佩服日本人如此耐心地建立起有別於西方的動畫王國。當它變成一種有商業價值的流行文化後,提供給想成為漫畫家、動畫導演的年輕人,一個追隨和創造的舞台,就像浮世繪風格一樣,延續那種精緻細膩的傳統,表現在現代的視覺藝術裡,而可引以為傲。

台北的漫畫書店早已排滿了日本漫畫書,從哈日的現象來看,現在去談論日本動畫這件事,也許對很多人而言再也不是新鮮的話題,而且那些作品早已流傳多年了。但是對我而言,卻是第一次認真地去看待。也許進入美術系學習繪畫創作以後,就沒把漫畫或動畫正視過它存在的價值,到了這種年紀才開始對它產生興趣,應該是遲了一點吧!但是看的愈多,我也很想從架子上找到台灣製的動畫片來看,老闆總是搖頭。如果去了解原因,過去曾經是美、日卡通在亞洲一個很大的代工廠,長久下來,也許我們只滿足於賺取代工的外匯,而不再有需要去創造自己的動畫生產環境?或者須要投注許多資金、人力和時間才能完成一部動畫作品,不符合經濟效益,而寧可花錢消費別人現成的作品?我的朋友看完「螢火蟲之墓」之後有點不屑地說:「日本作為一個侵略國家,怎麼也像受難國家,拍這種片在跟人訴苦!」好像對我為這部作品的讚美潑了滿頭冷水。但是想想,至少在那個被殖民,同樣飽受轟炸的的年代,我們的電影從來也沒有用真人演過那段歷史遭遇,更何況是利用美妙的動畫,將戰爭悲劇呈現出莊嚴的美感,而讓世人印象深刻!

這時候我得引用別人的說法,即卡通(cartoon)的定義為「以漫畫繪製畫稿,再由攝影機逐漸拍攝而成的動畫」,動畫(Animation)則定義為「除真實動作或方法外使用各種技術,創作活動影像亦即是以人工的方式創造動態影像」,它運用的範圍比卡通更廣泛。「Manga」就是日語的動畫,我們台語裡會用「Manga」來揶揄人家說的話是誇張不實際,像天方夜譚,可見我們仍留著對動畫的刻板印象?我得再次地提起在巴黎看電視的經驗,我曾看到許多精彩的實驗動畫短片在電視裡播出,那時心裡很興奮,很想錄下節目寄給我在做廣告動畫的朋友看,有這個念頭,也許是想到我們的缺陷吧!

看了多部日本動畫之後,愈來愈覺得那是值得畫家去參與的工作,然後心裡有種強烈的衝動,想去創作動畫。我跟朋友分享彼此看動畫的樂趣,大家都很喜歡看,但是提及自己編故事做動畫的夢想時,大多以為我在「講Manga」(台語),但也表示期待。我和幾個有製作經驗的朋友談論此事,大家對於製作動畫,仍然保有創造熱情,也許他們的工作經驗,讓我了解一些現實的狀況,單就題材就有不同的構想與考量。我想到我的鄰居喜歡爬山,每次他上山,一定將數十卷的底片拍完才回來,那些壯觀的高山攝影,足以當成美麗的動畫背景,「編一個登山愛情故事好了!」我開玩笑地說,大家馬上有不同反應,也許這樣下去會有頭緒也說不定。當然我毫無製作經驗,想要獨自完成是困難重重,其中一個朋友說「這要看意志力!」。只是這種天真的想法一時在腦海裡發酵,想起那種可能性,讓我興奮許久。

將那些買來的動畫看過幾遍之後,我也不再勤於去消費,也許期待有一日,開始可以買到屬於台製的動畫故事,這裡面,可以看到我們在這裡生長的過去、現在和未來的場景和故事。

 2003-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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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顆布袋戲尪仔頭

生活在台北,我從未想要買一台電視機擺在家裡,一直覺得看電視對我而言只會產生更多的牢騷。例如電視台開播至今古裝連續劇依然盛行,對老一輩的觀眾而言,幾十年來坐在電視機前看同樣的故事,只是由不同世代的演員重複演出。然而生活中沒有電視機,使我穿梭在這沒有劇情的現代化都市空間裡,反而覺得平靜。

幾年前,當霹靂布袋戲在電視螢幕裡重新出現的時候,我再度成為布袋戲迷,那時候若有機會我就很想看,雖然沒有電視,偶爾在朋友家看有線電視台裡的轉播,有時回澳底老家探望父母,順路到錄影帶店租幾集回來看。在不斷推新的武俠劇情裡,木偶的新造型雕刻、裝扮,以及聲光佈景、表演技術,相對於古典布袋戲的演出方式,布袋戲電視台創新的表演趣味,確實吸引觀眾,也喚醒許多人童年看電視布袋戲的美好回憶。  

年初,結束我在台北一家畫廊的雕刻個展後,顯然不是很成功的展出讓我有點沮喪。我開始另一段與創作無直接關係的布袋戲木偶頭的刻製工作,一邊刻製木偶頭一邊想像自己設計著現代服裝的戲偶和佈景去操演自己編的故事。這一整套構想是一個浩大的工程,我沒有跟朋友商量或找人參與,只是到書店買了好幾本有關研究台灣布袋戲的書回來閱讀,了解台灣布袋戲的發展脈絡,然後一個人投入在這個天真的幻想裡埋首工作。

也許我不再像小時後那樣著迷地看電視布袋戲,即使當時家裡沒有電視機,也得想盡辦法不錯失和童伴們一起觀賞的樂趣。當了霹靂迷一段時間之後,使我在武俠世界的劇情高潮迭起之中感到不耐煩,甚至產生惋惜。我想以他們企業化的經營方式創設專屬的電視頻道,的確為布袋戲藝術的傳播大眾化豎立了新的里程碑。

如果把布袋戲當作表演藝術,那麼我會對布袋戲演出多樣化產生期待,那就是布袋戲的現代化,包括服裝、佈場等,尤其是編織我們現代人的故事,以目前木偶雕刻師和製作偶戲工藝的能力,是足以應付劇情的需要。但是想到他們好不容易拓展出來的布袋戲風潮,這種個人的期待,對出資演出者或龐大的觀眾而言是自私的想法,在這矛盾的心態裡產生對別人的寄望,可能是不切實際的,因此我不再是武俠世界裡的霹靂布袋戲迷。

想起我小時後看布袋戲入迷,甚至想擁有一尊跟電視裡操演的真實布袋戲尪仔,在偏僻的鄉下,這的確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幻想。後來我去山裡砍了木頭回來,自己用柴刀刻了幾個木偶頭,有的送給同學了。真的布袋戲尪仔當然沒有做成,每次看到唯一留存到現在的木偶頭,就想到兒時的夢想,它竟是讓我去從事雕刻繪畫的創作源頭。 

首先要組一個戲班至少要有四、五十個不同角色的木偶,所以第一件事便是刻製偶頭。這件工作的確讓我興奮不已,我沒有去找木偶雕刻師拜師學藝,只是憑著原來雕刻的本能,順利完成第一個五官不怎麼對稱的偶頭,然後鏤空頭殼內的木頭,手指終於可以伸進去搖動了,然後再到新店安康路的一家鋸木場買了一大袋樟木回來。那家鋸木場專門裁鋸樟木,工廠的另一邊有兩台電動佛像車床,木頭搭建的廠房面積很大,木材堆積四處,除了他的家人和幾隻大狗外並沒有工人,我從大三那年暑假開始就常去那裡買木頭雕刻。

個子瘦小的老闆,年紀將近五十,雖然有幾年沒再去買木頭,那次他看到我來並不感到陌生,仍像以前那樣一邊裁鋸木頭一邊和我抽煙和聊天。工廠後邊的那塊地變成砂石場,卡車不停地出入而震動地面,我隱約地感到鋸木場生存的威脅,我擔心著下次去的時候是否還能找到那家鋸木場,老闆親自用巨型裁木機將大塊木頭裁切成我要做布袋戲頭的尺寸,這次他又多送我幾塊裁剩的木頭讓我帶回去,當我在雕刻偶頭時,我總會想到老闆那張有皺紋而和氣的臉容。

那年的冬天常籠罩著寒流,我孤單地在北投工作室內雕刻戲尪仔頭,那是當時唯一能讓我充滿著工作熱情的事了。僅憑想像是不足以做出多樣角色的偶頭,每次要開始雕刻新的偶頭時,我得上街去觀察各種不同特徵的臉孔並謹記在心,如此作為修正的依據。木偶頭一個一個地在我的兩手之間用銳利的刀子刻削成型,我從來沒有如此認真地觀察眼睛、鼻子、嘴巴和耳朵,是如何構成每張不同的臉。

雖然我的手藝沒有比職業木偶雕刻師精巧,但是不到三個月的時間我竟也刻出了六十個頭了,一起排放在架子上頗驚人的。眼看我的戲班就可組成,但我得繼續為每個頭胚打底、上膠、漆色化妝… …,然後我意識到更多繁瑣的工作才要開始呢!後來我在彰化市區內一家製作布袋戲的店裡看到十幾尊剛完成且一模一樣的「狂刀」放置在加工架上待乾,老闆娘神秘兮兮地不願透露他們的製作方法,我才認清事實,要演一齣戲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

當我再打開那箱塵封已久的紙箱時,已經相隔多年了,樟木的味道仍然撲鼻,同樣在冬日的寒風裡,但有陽光的午後,我將那六十個未完成的木偶頭舖放在地,第一次為他們照一張合照。想起那時做了三個月之後,口袋裡的錢所剩無幾而無法繼續編織那天真的幻想,我得回頭面對現實,繼續畫畫謀生而停止做布袋戲的夢。

2003-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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