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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購家鄉 

田寮洋在我的家鄉--貢寮鄉。

幾年前,家鄉拔光了反核四的旗幟後,新聞愈來愈少了。

上次看到貢寮的新聞,是一隻日本丹頂鶴飛落在田寮洋的意外消息。由於牠平安地在那裡棲息,一個月後才飛離,田寮洋因此讓人有印象。

再次看到田寮洋的新聞,知道那裡的田地即將被徵收。就在那隻丹頂鶴棲息的地方,政府計畫要蓋旅館和宅住。

鄉的土地,徵購不斷呀!

至少最近一次,是不久前,我回老家時遇到難得登門的親戚,他來商量是否要賣掉還剩一小塊的共有田地,有人岀價要買去「倒廢土」

更早以前,我就知道地賣掉以後的樣子。印象中,有一天,推土機和怪手突然出現在家門口,我們都不知道為何,看著大卡車將我們家的菜園和芭樂園載走,將有著一大片金棗園、橘子和芭樂園的山坡地挖走,也將我們在那裡面的樂園一起挖走。

聽說是有錢的台北人來買地,要蓋房子!可是,沒有人來蓋房子。被挖開的山坡地重新長草,一直長到像荒地的樣子即使看不岀當初的挖痕,已不再恢復原來的樣子,而那原來的親近小路

過幾年,政府派人來徵收土地,一大片散佈著好幾個村落的田地山地都被徵收。有一段時間裡,每次從外地回家,我感覺著鄰居一戶一戶悄悄搬離的空虛感。大家散去,對於他們的印像,都靜止不動了。

大批的怪手和推土機又出現,站在老家門口,看著馬路對面的田舍都被剷除填平,一根根的水泥樁插入地裡,尖銳的鐵絲網纏繞成圍籬,四處掛著「核電廠預定地」的警示標語,原來那些熟悉的角落再也無法靠近。每次我回澳底老家,沿著圍籬的新路的途中往禁地望去,彷彿看著我認識這個世界的初始印象,變成模型似地擺在那裡。 

至少三十年過去了,圍籬內的核能電廠還在蓋呀! 

家鄉的土地似乎因此變的沒有價值?後來,我家附近又有一座山被買走,當我意外發現原來美麗的綠色山林已經變成一座黃土山時,心裡感到十分的惋惜,他們怎麼有辦法在那裡蓋高爾夫球場?後來聽說被拍賣給要蓋別墅的,然而,幾十年過去,這座被挖走的山,產權在生意人轉手之間,還是一片荒涼呀!

我們的鄉親賣掉土地,我們的鄉公所也向核電廠拿了龐大的回饋補助金,那麼,這麼多年來,我們的家鄉繁榮了?

回家,我只是在路邊的一根站牌上下車,那麼,原來那個有售票口的候車站?

我的鄰居興阿伯六十歲過世前,正好聽到核四廠要停建的新聞,他跟鄉民一起去街頭遊行反核多年之後,這個消息似乎讓他很放心地離開人世。但是,對他而言,後來轉變怎樣了,那也不重要了。 

興阿伯的家和田地都消失在圍離內,沒有田地耕作以後,他在田裡能幹的身手只能四處做零工。有一段時間,家鄉的海岸線走私盛行,港邊的漁船裡還可以發現走私菸酒的殘駭。他悄悄地當雇工,去海邊扛走私貨,那個在暗夜裡討生活,曾讓他帶著手銬,暴露在電視的螢光幕前。

他的兒子和我是小學同窗,我記得在他們家的院子裡有許多玩樂。遷家之後,十幾歲的他,國一才讀完就早早闖進社會,後來,聽說他進了牢籠裡,後來,又知道他在當兵前夕意外地離開人間,對他的印象,始終是那孩子樣。

其他幾個孩子也都早早離鄉進了工廠,他的太太常去看他們,兒子在都市成家後,她搬去照顧孫子。他們偶而回來探望興阿伯,不過對於他們的存在,似乎我的印象愈來愈陌生。

興阿伯留下一小塊沒被徵收的田地在圍籬邊,既不能耕作,除了種菜,不能他用後就荒著,後來長岀許多野薑花,每當秋天盛開著白色的花朵,就像插滿鄉里的白色反核旗幟醒目,搖曳希望。當巨大的煙囪在圍籬內築到高聳的天際時,插在圍籬上和路邊的白色旗幟像花開後的枯萎消逝,然而,在秋天裡回家,我看到一大片白色野薑花依然在圍籬外盛開,偶而會想起以前興阿伯一個人在家的身影。

最近常聽到「若政府徵收土地不力,恐不利外資投入,會嚴重影響經濟發展!」想起幾以前常聽到「核四廠若不蓋,供電不足,那麼國家經濟發展一定受限!」幾十年過去,那些官商為強調「既定政策」重要性的句法似乎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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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ay 29 Sat 2010 10:36
  • 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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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在 

即使搬來在這個有電鈴的公寓住所快兩年,還是沒聽過郵差來按鈴,不曾當面收過一封掛號郵件。他們老是將「郵件招領單」丟進我的信箱了事,每次都像拿著罰單搭車去郵局領郵件。 

上次去郵局領信,看著郵件上又是一連串「不在」的紀錄,事實上,那些送信時刻,我在屋裡,卻等不到信!我的抱怨不只一次,他們若不是說會改進,不然就說成新進郵差的疏忽。

在北投住了十幾年,唉!還是老樣子;郵差喜歡寫「不在」。 

201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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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ay 16 Sun 2010 22:50
  • 月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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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tercolor on paper 36*26cm 2010

 

月桃

 

紅色的塑膠繩尚未普遍之前,草繩在日常生活用處很大,而月桃也有編織和結繩的用處呢!所以看到一串串的月桃花開,就會想到一串串的「綑綁」。這種生長很普遍的野生植物,在鄉下,我們都一直都叫做「géh-thô」,這個音唸出來,大概比較符合跟月桃有關的勞動記憶吧!
 
有一年,我爸當爐主,那是七月半過後在大廟裡擲筊的結果,幾十年來才頭一次,對我們家而言像喜事一般,廟方送來一盞糊油紙的爐主燈,高掛在我家門口足足一年,我記得那是剛讀國中的事。隔年的七月半,輪到我們的村子要為大廟的中元普渡殺豬,每戶人家都得宰一條豬送去祭拜。爐主獻祭的「豬公」要放在神壇前的顯目位置,也不能失面子。為了這一天,媽媽沒有打算跟人家買現成的豬來宰,她要親自養一條當豬公。
 
爸爸當爐主以後,在老家屋旁的土坡挖了一塊地基,用磚塊加蓋了一間矮屋當豬舍。有一天放學回來,我發現豬舍裡有不尋常的動靜,意外看到兩隻小黑豬跑來跑去,長相可愛還怕生的樣子。媽媽即使沒有養豬經驗,還是能夠將兩隻小豬照顧的很好,她開始用廚房的大灶煮飼料,餵豬的食物中年佔去其中一個大鍋鼎呢!小豬偶而也會生病,有時病重一點,吃不下東西的樣子令人憂心,還得請獸醫來打針給藥。那一年,我感覺媽媽養豬這件事頗不輕鬆呢!儘管如此,我們還是看到小豬慢慢長大,身體愈來愈壯碩。
 
稻田收割後的暑假裡,我們開始去砍月桃回來,先將葉鞘長長一片一片地剝開,曝曬幾天,再槌打變細軟些,這樣可以編織成粗粗細細的繩索,到處披掛曬乾後,才放進朱紅色染料裡,彷彿儀式般地,變成一條一條紅色的月桃繩。
 
看到木頭做的豬公架放在屋簷下,就會想到豬舍裡那兩隻豬的命運,那是牠們的棲身處。七月半那天下午,太陽不那麼熱以後,村落四處開始有點騷動的氣氛。在某個時刻裡,左鄰右舍的大人都現身豬舍,驚慌的豬無處躲避,身手俐落的人迅速地擒住後腿,那頭公豬再怎麼哀叫掙扎都沒用,最後只能任人擺佈,四隻腳被粗大的紅色月桃繩牢牢地綑綁,大家將一根長長粗木棍穿過繩索,然後吃力地抬到院子來。
 
公豬嘶聲掙扎也沒用,淒厲刺耳的哀嚎聲,讓人同情不捨。我們小孩子也忙著跟進跟出看熱鬧,操刀殺豬的人拿起一把銳利的長刃刀時,還沒等他使力,趕緊避開視線,隨即聽到豬在哀叫,也不敢回頭看一眼。不久,大家紛紛去廚房提來滾燙的開水,幾個拿菜刀的人開始在豬身上刮毛打理,解開的豬身放上木架就成豬公了。 
 
天色還沒暗,就看到許多「豬公」從家門口經過,村民紛紛提早載去大廟佔好位子。當然,我們家那頭養到二百多公斤的公豬,要放在普渡的主祭壇前,道士入神似地手搖鈴口誦經。那頭黑毛豬身上被刮除白淨後,只剩脖子上那一挫黑黑的短毛,龐大的身軀滾滿了查驗合格的紅色墨水印,背上騎著一隻去毛的公雞,脖子上也是有一挫毛。牠四隻腳張開地擺在豬公架,嘴巴含著一顆柚子,插著紙旗,即使一把殺豬的短刀插在背上,看起來還是笑咪咪的樣子。此外,胸前還掛了好幾面金牌,那不是比賽的獎牌,是為了酬神還願?

第二天早上,看到切好的豬肉一條一條地高掛在屋簷的竹竿上。其實大家都忙到半夜才將豬切開肢解。剛切開來的新鮮豬肉顏色,現在想起來,還真像月桃花的油脂色呢!按習俗,這些用細細的月桃繩綁著豬公肉,要分送給左鄰右舍和親友。普渡拜拜以後,殺豬公的人家要請客,村子裡,家家都有客人上門。我們的客廳也隨時要辦桌請客,如此熱鬧兩三天,而屋後的雞舍鴨寮裡,早已經空蕩蕩了。
 
我們喜歡沿途數豬公,有上百隻可數,樂此不疲地來回比較豬隻大小。路邊只有燭火的微光,每隻豬公的臉上看起來都在微笑,似乎不覺得有被宰殺的傷感,大家反而爭先恐後拋灑紙錢,燃燒成火堆像一座火焰山。暗藍的夜空下,熊熊的烈火將每個人的臉龐照映得紅通通,看著光影閃爍的熱鬧場面,這大概是我每年暑假結束前最奇妙的記憶。不過,當我離鄉愈久,關於七月半的印象愈來愈少,對於這吸引出外人回家看熱鬧的大節日,也愈來愈不在意了。
 
想到小時候看人家殺豬普渡,跟家人一起忙著拜拜繁瑣的事,除了要宰許多雞鴨,做粿、綁粽子、搗麻糬。在大熱天裡,媽媽還要做糕點,灶上疊了好幾層蒸籠正冒著白煙,天花板冒水滴,大大小小的黑糖和砂糖糕就快蒸熟了。然而,單純一家人忙著拜拜,以及這些失去已久的糕點滋味…,這些跟家人重要的記憶,都綑綁好好的,高掛在我腦海裡。
 
媽媽還記得她養大的那兩條豬的性情模樣,說得出牠們在食槽裡吃相的不同,當然,一隻當豬公,另外一隻賣掉以後,家裡就不再有養豬這件事了。如果現在老爸想去廟裡跟人家擲筊當爐主,我們都不再同意他這樣做。
 
長久以來,大家都以此習慣拜著拜著,不落人後地燒香添香油錢,大廟愈修愈壯觀,四方眾神都請到媽祖的身邊,神像愈擺愈多,個個都神力無邊的樣子,看起來已經不像從前那間小小媽祖廟了。村子裡的田園快要變荒野呢! 老舊的房子裡,只剩老人和小孩的身影,而有殺豬身手的壯漢不知道那裡去了,所以七月半的普渡拜拜,要像從前那樣有的拜拜場面,大概也沒那麼多戶人家可以出力,廟方現在只能花錢去中部租幾十頭宰好的「豬公」來撐場面,至少有個熱鬧氣氛。去年的普渡,媽媽一直提醒我要回去看熱鬧,至少回去幫忙爸爸搬運牲禮和祭品,我總是猶豫,也沒回家,一直到現在,我還是不喜歡去寺廟。
 
當我畫著月桃花時,想不起來有關這種花香的記憶,我有仔細看過這麼一串月桃花的顏色和長相?我只記得在快結束勞動的匆忙之間剝開月桃葉時,沒有心情聞聞月桃的濃濃氣味,只想趕緊綑綁好收獲物回家。現在聞到這種氣味,還會攪伴著那些過往的綑綁記憶。對我而言,對天地心存敬謝,但似乎不會繼承這樣的拜神習俗謝天。

2010-06-24 關渡 初稿
2012-06-03 北投 修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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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花的相思樹 

夏夜的螢火蟲很久不再來

那麼,四月開花的相思樹,

在窗外不遠,滿山頭

細細一粒的黃花掉落,

我總是想成穿過指間的螢火,

一隻隻在幽暗的相思林飄舞

2010-05-02 關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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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鞋 

我站在麵包店門口等著回台北的巴士,雨天的班車慢分許多。

大雨直直落在街道,我注視著雨滴拍打柏油路面,濺著小水花在車輪下輾撕。突然很想穿上長統雨鞋在雨中走路,感覺著雙腳牢牢地陷入泥裡,再用力抬起往前跨步。

從家裡撐傘走到站牌,若再往前走幾步,就到我以前上小學的大門口。看柏油路面的雨水流著,我已經不記得自己小學生的樣子,在雨天裡是撐傘還是穿雨衣去上學可是,我記得路上的積水窟隆,總是被長長的輪胎壓痕串起,泥地裡攪和著許多腳印。這樣我們就得穿雨鞋,就像牛蹄一樣,踩去上學,踩著去做工。然而,我不喜歡穿在自己卡其褲管下的褐色塑膠雨鞋,心裡總是羨慕同學穿起來很神氣的黑色長統橡膠雨鞋。

也許這個念頭,使我好奇地穿上大人用的長統橡膠雨鞋去玩耍。有一次,我冒險地踩進秋天淹滿水的田地,當雙腳涉進泥水裡感到壓擠著冰涼時,突然鞋管深陷而灌滿水,一時難以抽腿而跌落水裡。我全身濕漉漉地回家被修理了一頓這件事,不知爸爸後來知道否?總之,那個冬天的一個下午,一雙我很想要的雨鞋意外地出現在我眼前。

那一天,屋外下著大雨,爸爸回來時,幾乎聽不到敲門聲。他帶回一包東西順手拿給我,然而,我打開的,似乎是一個奇蹟,那撲鼻的橡膠味正是一雙黑色的長統橡膠雨鞋,鞋管上方還有圓形的標記。我內心驚喜萬分卻面無表情地望著那雙嶄新的雨鞋時,突然聽到媽媽叫我去雜貨店買東西,我立即穿上新雨鞋,在門口撐開雨傘跳進大雨中。

我沿路將新鞋任意地踩進水坑裡,一下子彎腰看看雨滴在亮晶晶的鞋管上滑溜,一下子低頭看看陷入泥裡的新鞋印。我踩進許多留在路上的新舊足跡,一邊踢著碎石,感覺著跟穿塑膠雨鞋不一樣的走路聲,使我不知不覺地多繞了一段路,才遲遲地買東西回家。

想起走這條路第一次出遠門,鋪上柏油以後,沿著濱海公路去更遠的地方。那時,我穿著學生布鞋開始搭車外出,然後,有一天,我也從遠方穿著長統軍靴回來。

儘管我已經忘了多久以來,一直穿著皮鞋站在這裡等車出外,總是,來到這個初始點,留在路上的原來那些雨鞋泥印,此時,像浮水印似地浮現在柏油路面的雨水裡。

2009-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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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的皮夾 

我在行道樹旁的長椅坐下來等公車時,另一端已經有一個人坐在那裡了。

我開始感覺街道充滿了秋天早晨的溫熱陽光,捲起袖管,將流動在路面的人影想像在演一齣皮影戲時,忽然聞到酸臭和腐爛的味道。這是從腳跟前的排水溝散發出來的,即使蓋上鐵網,還是可以清楚看到許多殘餘食物滯流,是來自背後的熱鬧夜市?像坐在餿水溝邊,讓我想趕快避開那種氣味。

我靠著站牌,望去街底還沒有出現我要搭的巴士蹤影。紅燈亮起,街頭又開始許多動靜。像是,看著穿裙裝的小姐,手提包包,著高跟鞋露著白腿,從我眼前快步跨越馬路分隔島,趕去對面搭捷運的樣子。轉眼,看到身旁有人正在翻垃圾桶,他穿著牛仔褲和皮鞋,上身的外套上背著一個時髦的背包。我好奇地看一眼,感覺岀他長的瘦高而乾淨的年輕人,原來就是坐在長椅上的那個人。 

他在垃圾桶裡找到還剩半杯的飲料,拉出吸管搖晃一下,表情自然地用力吸了幾口,然後扔回垃圾桶。往前走了幾步,突然,他看到地上有一個紅色的皮夾,在快步的行人之間迅速上前撿起。他轉過身去,那低頭神秘的樣子,一定是在揭曉裝在紅色皮包裡的奇蹟。一會兒,他挪動腳步,彎下身,撿起地上一根煙屁股,他抬頭吸了兩下,然後放進那個紅色皮夾裡,拉上拉鍊,臉上沒有明顯的表情 

他走到樹下,把那個裝了煙屁股的紅色皮夾,和樹幹上的行道樹名牌吊在一起,然後往另一個垃圾桶走去。 

忽然,士林往基隆的巴士停在我面前了。 

2009-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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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ug 21 Fri 2009 13:01
  • 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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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神.牛軛.山風  木刻版畫 140*92cm*3 2002

颱風

這件看起來有點怪異的大版畫«水神牛軛山風»,雖然分別藏進了兩家美術館的典藏庫,至少不用擔心放在家裏受風災和蟲蛀蟻害,但是有關於颱風的記憶,並不會因此而遠離我,也不會因我更長大,而颱風變小或更少。

每個夏天,颱風一定會刮來好幾次,在那麼多颱風的名字當中,長在這島國上的每個人,總會記得幾個颱風的大名吧?  

其實,以前不知道每個颱風都有名字,但對我而言,在鄉下度過其中的情景還記得。住在都市以後,有關於颱風的記憶都不算深刻,不過,有幾個名字我還記得。

我在冬天裡刻製這件版畫,整個月裡,每天趴在圖桌上專注地處理這些異於平常的複雜結構,並沒有想到「風災」這件事。看著印出來的圖畫,再根據原來的草稿斟酌作品的標題時,然後將這三個沒有直接關聯的畫面組合,就聯想到納莉颱風的印象。至於,怎麼從潛意識的慣性裡完成這個完整草圖,我也感到矛盾。

這個意象,也許是在南部遇到那個秋天的颱風有關也說不定。我記得那年去高雄個展的開幕不久就下雨,後來高速公路淹水,使我好幾天回不了家。我也只能從遠距離之外,看著電視機裡的台北正在淹大水,市區的大馬路變成行船的水道城市泡在水中的畫面令人難以置信

此外,當我回到北投的住所,不只遺憾地望著一些圖畫紙泡濕在漏水的工作室角落,屋後不遠的山坡更有土石流,而且,這只是在盆地邊緣發生山坡地崩塌災難的其中一小角而已,然而這些印象在腦海裡還沒消退呢! 

北投山腰上的坡地栽種旺盛,總是在四季裡變換不同顏色,不過已經看不出原來黑白照片時代的梯田模樣。住在北投時,我很喜歡搭巴士上山,常常很隨意地在中途下車走進去散步。不過,後來讓我感到困擾,一個人拿著相機在那裡拍照會引人注意,甚至有人從遠遠的地方騎車衝過來盤查呢!他們不是在耕種自己的土地?怎麼那麼緊張,以為我是上山來拍照存證的密探?

 

我搭飛機去南部的機會不多,不過,每次相隔很久的印象都很深刻,尤其喜歡將臉貼在窗口望著晴朗的高空,多看一眼在腳底下清晰可見的中央山脈。雖然我沒有見識過高山的壯觀,至少,從高空飛越山脈也會讓我感到興奮。青翠的山脈或者白皙皙的山頭固然壯觀,只不過,感覺到房舍的蹤影彷彿遍布許多山頭的樣子,想來就覺得煞風景。然而,像這樣如此擔心被拍照舉發的山坡地開發不知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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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ul 11 Sat 2009 15:40
  • 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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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odblock print 32*24cm 2009 

 

荷花  

 

長在關渡平原邊緣的荷花,就在我常去散步的途中,隔著一片稻田。夏天,稻子漸漸熟黃了,那一小塊荷田也開花了,每次經過,可以聞到荷田的清香氣味。有時,我從田埂路走近,顯然那不是讓人容易親近的途徑。 

荷花開在濃密的荷葉間,像撐傘,風吹來,枝桿搖曳。眼看比我高大的荷葉,像一把洋傘不時地被風掀翻,反覆飄搖之間,似翻滾的白浪,我如泅水其中! 

我從來沒有畫過荷花,也少有機會看荷花。有關於荷花的印象,除了從圖畫認識之外,不然就是長在課本裡。 

我最早有荷花印象,是印在老家飯桌上的塑膠桌布上。小學生的時候,我常跟鄰居家的小孩一起趴在飯桌上玩耍寫功課,所以對於彼此家裡的飯桌鋪著不同圖案的塑膠桌布留下一些印象。除了有龍有鳳的桌布很普遍,尤其看著滿桌飯菜放在印著荷花荷葉盛開的桌布上,這個吃飯的印象很特別。偶而,我也臨摹那些桌布上的圖案當作圖畫作業。 

第一次看到人家畫荷花,是在廟裡。那年,我老家附近的大廟在擴建,廟方請來年輕畫師在廟裡畫壁畫。偶而從學校後門跑去那裡玩耍,除了撿拾鑲嵌廟頂雕像用的彩色琉璃碎片,我也喜歡站在畫師的背後探頭,好奇地看著他拿毛筆來回沾顏料,在牆壁上塗畫點染的樣子。我記得他不用打草稿,能將許多山水花鳥和古裝人物畫滿牆壁和樑柱,那些未見過的新奇怪異的圖案,似乎都裝在他的腦袋裡,也見過他在牆壁上畫著生動的荷花。 

大廟是我們得去拜拜的地方,我常跟我爸一起擔著祭品去祭拜看熱鬧,對小孩子而言,來回之間是一段小小的遠足。大節日的拜拜場面尤其熱鬧,爸爸每次都要點燃一大把香,走到不同角落給大小神明上香。這時廟內的金紙亭香爐邊四處香火沸騰,他拿香擠進神壇不見人影時,我在廟庭等著,看顧擺在供桌上牲禮和祭品。在煙霧繚繞之間,許多大人擠在廟庭裡,讓我無法動彈,快吸不到空氣實在難受。每次我感到快窒息了,我幻想著可以坐上神用的蓮花座飛離,而爸爸總是在那危急之際出現在我面前。 

寺廟裡面的大神都坐著或站在蓮花上,莊嚴確有飄浮感,也許蓮花長相很特別,像飛機翅膀的渦輪,看起來隨時要輪轉升空,在我們之間來回穿梭,或飛行到另一個世界!所以,我總是認為蓮花是一種超現實的花朵,難怪我在廟裡危急時,會想成一朵具有超能力的飛行器。 

我爸都記得大大小小的拜拜日子,每次都準備周到,也許這樣有誠意地敬天,好讓他每天深入地下挖煤炭感到心安吧!對於這些習俗,從沒聽過他念經說道,一直到現在,我還不會拿香拜拜,也不曾去廟裡好好認識那些神像的來歷。 

我有蓮花的印象是從喪禮開始。無論是在一般的宗教儀式或是喪禮之中,看到這個圖像,通常耳邊都會響起道士手上搖著安魂的鈴鐺聲,所以對蓮花產生一種奇幻而不可親近的印象。 

從我家通往大廟的那條碎石路,偶而會有出殯的隊伍家經過家門口,由鼓號樂隊帶領著送葬的人們一直走到大廟後邊那片墳場。只要聽到遠遠傳來送葬的鑼鼓聲,和哭泣的隊伍,看到碎石路上揚起塵土,還沒等到抬棺的人出現,大人都會叫我們小孩子趕快迴避,大概害怕死神也把小孩子帶走。可是我無法迴避喪禮的場景,卻是從我的隔壁鄰居開始,因為與我最要好的童伴,他在十歲那年,重病不治,一天清晨,我在門口瞥見小小的棺木,在開始溫熱的陽光中,從那條碎石路抬走,冷清地遠去。後來,短短幾年之間,他的阿公,和他的礦工爸爸,都相繼從那條碎石路離開人間。隔壁的鄰居家裡頻頻喪事,最後不知怎麼全家都搬走了。

我長大離開家鄉,再也沒有拜過他鄉的廟。爸爸年紀也大了,偶而,還是會叫我回去幫他送祭品去拜拜。看到大廟的改變,牆上的壁畫變成浮雕,現在還能找到熟悉的角落,大概是當年在門口騎著玩耍的那對石獅吧!大廟愈蓋愈龐大,似乎大家都把願望寄託在大廟裡,蓮花燈和神龕愈來愈壯觀,所以請來許多天兵天將駐紮,越來越像神住的豪華宮殿。然而,這樣不同調的增建合成,也像展示一座漫畫卡通的奇幻世界。可是自己的居所還是灰灰土土,那麼將就馬虎,多年過去了,大廟看起來香火旺盛,可是家鄉的樣子並沒有明顯進步的改變呀! 

我很晚才曉得「蓮花」和「荷花」的關聯,也很難說出花樣哪裡不同,就像在美術繪畫裡的荷花圖,有許多荷花姿態,在宗教繪畫裡蓮花,似乎只有花開的面相,沒看過凋謝的蓮花圖印象。雖然如此,我還是覺得那是長在不同世界裡的花朵。 

發現關渡平原也有荷花田,那是我在北投住了許多年以後的事。雖然不一定每年都可以看到荷田一大片,偶然遇到了荷葉長高,荷花盛開時,場面也頗壯觀的。看到真實的荷花,聞著真實的花香氣味,我也說不上來喜歡或不喜歡,總之,我不會再想起從前那些關於「蓮花」的種種超現實的幻想,至於別人怎麼用文章寫荷花,怎麼畫荷花,對我也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我畢業後就搬來北投住,應徵到一家建築事務所的工作,開始一年多的上班生活。我的老闆是一位有名氣的建築師,但是我的工作跟他的建築沒有直接關係。他因為設計案子的關係,開始收集許多圖畫,尤其去中國買了許多水墨畫回來,掛在幫別人設計的屋子裡,也喜歡掛在自己的辦公室,後來他積極做圖畫買賣。他去中國培養了幾位畫家,變成工作的一部分,那些畫家為他專精畫一種題材,像是專門畫古代山水的,專門畫京劇人物的…,其中也有一位畫荷花的專家。那一年當中,我的工作常在圖櫃裡整理清點他們的作品,每次他拿回來的圖畫裡,畫最多的,還是那位畫荷專家的寫意水墨荷花。 

老闆的圖畫愈來愈多,讓工作環境顯的優雅,偶而我也要向人家展示介紹這些作品。這個工作開始讓我感到矛盾不安,腦海裡有許多雜音,像聽到窗外中山北路上的車流聲讓我煩躁。我愈來愈覺得圖櫃裡裝滿了我熟悉不了的異境,畢竟我沒有能力為我的老闆推銷這些圖畫,那裡也看不到我的未來。 

我於是想起我十八歲的願望來,因為那年我來住台北,才要開始學畫石膏像,準備術科考大學的美術系。課後我常去植物園的荷花池畔散心,我滿心期待考上美術系,可是,隔年的夏天,我再看到荷花池依然荷花盛開,而我心裡的期待並沒有結果。雖然遲了幾年,我終究還是考進了美術系,可是唸完了到頭來還是得去上班?我每天騎著野狼125離開北投的住所,到中山北路的辦公室之間來來回回,面對這樣的生活方式,我想到了即將到來的三十歳願望,不想再像從前那樣的失落憂傷。心裡混亂了一陣子之後重新做個決定,我真的離開那個辦公室,無論如何,也要開始畫自己的畫。 

散步的途中,我第一次坐在路邊拿起鉛筆畫荷花,感覺到自己畫畫笨拙的樣子,更不像在植物園裡看人家畫荷花那麼文藝。看見荷叢裡有許多蓮蓬和花苞,卻很少遇見剛盛開的完好花朵,每次總覺得來遲一步,只是花朵被平原的風吹殘了?蓮蓬顯露,還殘留幾片像螺旋槳的花瓣,彷彿隨時會輪轉起飛。不過,近身看著荷葉的葉脈結構,才發覺真實的脈絡不是一筆能帶過呢!本來只是即興的畫趣,怎麼才畫幾筆就想起這麼多,可是,過去的事,不都像凋謝的荷花?  

平原的稻子用機器收割很快,荷田在光禿的田埂邊不再那麼隱密。蓮蓬和荷葉漸漸乾枯之後,田裡佈滿頹喪的枯枝殘葉。那麼,滿身污泥的人,深陷爛泥巴裡,用鐵爪鏟子挖出蓮藕之後,土地才開始了自然的還原變化? 

2009-07-30 初稿

2012-06-02 修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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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島站的美麗穿堂

像撐著一把鮮艷的美濃油紙傘,頂住六月的南島艷陽天,這是在高雄搭地鐵到美麗島站下車,看到穿堂天頂上那面巨大彩色鑲嵌玻璃的第一個聯想。 

從美麗島站下車走上大街,或者從大街走進地鐵站,一定會經過這個圓形穿堂。對外地人而言,在搭車換路線之間,一定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放慢腳步然後抬頭注目幾分這個色彩繽紛的穿堂,似乎經過這個奇妙光影的空間,會帶著一下子說不出原因的特別印象離開。 

雖然我對彩繪鑲嵌玻璃的見識不多,也僅止於從前在歐洲短暫的旅居經驗裡。印象還深刻著的,常常是在大教堂裡,尤其在巴黎那一年,聖母院就在我住所斜對岸的西提島上。我記得有好幾個月的時間,在我的生活動線裡,我常常在塞纳河右岸邊的工作室得告一段落工作,然後走路到左岸邊的法語教室上課,若不是走遠的另一座橋,就是要經過聖母院那一邊的橋。偶而溜進教堂逛逛,幽暗之中看著天光透進彩色鑲嵌玻璃窗,突然感到人在異鄉的情境特殊。在傍晚下課後的途中有美妙的印象插入,是件愉快的事。 

還有一次,我從馬賽搭火車往義大利的途中,順道在尼斯下車,為了去看夏卡爾美術館。除了看到他畫猶太人題材的油畫,我更驚喜地看到畫家親自繪稿的彩繪鑲嵌玻璃窗,佈置在那間小表演廳裡。對於在那幽暗的小廳裡,透著夏卡爾式的藍調,我還是沒有忘記置身在那迷人的微光中的印象。 

此外,我每次經過台北新公園的正門,總是忍不住要拿出相機,對著有希臘神殿式大拱柱的博物館按幾下快門。走進這座有著帽冠式的圓頂建築中庭,往圓頂穹窿抬頭望去,還可以看到一百年前日本人裝飾著美麗的彩繪鑲嵌玻璃。 

我仰頭望著這個在歐洲燒製的彩色玻璃,頭頂上有許多豐富細節的具像圖畫,一點也不像是裝飾性或民俗風的圖案,以不同色調暗示出幾個不同主題而產生很有美感的意象,無法匆忙一瞥是看不完細節。不過,這使我想起從前看過的許多部日本動畫電影的綜合印象,色調帶有一點科幻,也有一點點未來。 

在巨大的彩色圓頂下抬頭繞著時,腦袋也會隨著圓形的天頂光彩運轉,像走進一座迷你的教堂或美術館,這似乎已經超過我曾走進有彩色玻璃空間的古典印象了。回到台北多日,我還在想著經過那個彩色穿堂感到愉快的原因。 

2009-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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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ay 31 Sun 2009 08:57
  • 蒲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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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planar 80mm f2.8 Kodak E100VS 2009 

蒲ㄚ

冰箱裡還有一包蒲ㄚ乾,我已經忘了是多久以前媽媽分裝在塑膠袋裡讓我帶回台北,但我還記得她有仔細交代如何料理。可是我放進冰箱以後就沒再拿出來煮過,但也還不致於壞掉。雖然如此,眼看今年新生好多蒲ㄚ,看起來每顆都長的肥大豐滿,而那包充滿著舊年太陽能的蒲仔乾依然在冷藏。

家裡每年都有搭棚種蒲ㄚ,媽媽會將過剩的蒲ㄚ整顆切成薄片,然後一片一片披在院子裡逐漸發燙的水泥地上,讓炎炎的夏日曬成乾。到了天涼以後的季節,常常出現在飯桌上的熱湯裡。每次在菜市場看到有人在賣蒲ㄚ,不管品種大小,總是覺得很熟眼而親切,不過我卻很少買,並不是不喜歡,只是,像一顆人頭大的蒲ㄚ幾斤重,提在手上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主要是,自己的料理,總覺得沒有在老家吃蒲ㄚ的味道。

蒲ㄚ生長隨意,只要有空地,即使在水溝邊的爛土雜草地。種子落土,澆水施肥料,接著搭竹架讓藤蔓乖乖地爬上疏散,即使長在地上,那麼也會自己伸長蔓鬚開花滿園。蒲ㄚ在梅雨季裡開花結蒂,不久之後一顆顆像倒立的碩大人頭掛在棚架上,瓜棚在屋旁,那麼,看起來總覺得熱鬧滿庭院呀!

我還不曉得蒲ㄚ到底有多少營養,或者好吃到讓人每年不厭其煩地栽種。住在都市,很難看到蒲ㄚ的生活,有的話,只能看到來自各地大小不同品種的蒲ㄚ躺在菜攤上,感到有點滑稽。但無論如何,這味道是屬於夏天,即使愈來愈不常吃,卻也一直存在我的記憶裡。我總是想到以前在放暑假的傍晚,媽媽常常將蒲ㄚ剉成細籤然後炒金鉤蝦,即使湯汁淋飯吃,那也滿足我那成長中的飢餓感。

若是這樣還不足以上宴桌的話,通常媽媽將酸菜、肉絲、紅蘿蔔、竹筍以及豬腸切成細片,然後用蒲ㄚ乾當繩綁成一塊,五顏六色精緻好看,放進湯裡,不管酸甜鹹澀,許多滋味都銜在一起呢!

蒲ㄚ也聯想到令人昏沉的太陽。初夏陽光孵出細緻嫩綠表皮的蒲ㄚ,但也是在熱烘烘的太陽下枯黃。瓜棚採完後的空虛,只剩幾個特大的蒲ㄚ掛在那裡,藤蔓在烈日下枯萎,也許跟棚架一起消失在雜草當中。我記得以前看到那麼大顆的蒲ㄚ不採來吃覺得很可惜,然而,媽媽就會說「要讓它曬乾,留著做蒲ㄚ種呀!」

 

2009-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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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急出口 

我走進陰暗中的田埂路,稻穗裡的露水沾濕了我的褲管。瞬間,一道早晨的陽光從山間照進山腳下的田地,稻田立即劃分兩邊明暗。我站在陰暗的這一邊,望著遠處黃金般的稻穗,在微風中波浪般地碎碎動。 

我手上拿著一台NIKON相機,從觀景窗看去,那片黃金稻穗的盡頭,有一間暗灰色像火柴盒狀的平房,前面有一座比房子還高的圓拱門。我透過伸縮鏡頭的望遠端,可以清楚看到房子和拱門的細節,表面都是精工雕琢的石刻,以及石壁浮雕,顯然那是一間非凡的廟寺,可是座落位置在那片稻田之間,感到很奇特。 

面對這個光影對比強烈的景色,相機裡的測光指針上下擺動不定。我感覺那間廟在那裡很煞風景,可是遠山之間還有其他山廟呀!這讓我無法瞬間決定取景。「大家慷慨捐錢,卻在風水最好的地方蓋那麼多廟,幹嘛?」當我心裡這樣想著,所以沒有按下快門就走了。 

一會兒,陽光普照,身上裹著露水的寒意隨即消失,我開始感到溫熱地走在田埂路上,草蟬已經開始熱喉了,而無數的鳥叫聲在山林裡迴響。 

田地邊緣,是一條雜草遮掩的水溝,從廟寺那邊流到山腳下來。我在較空曠的溝岸邊停下,那轉彎處面山壁,溝面較寬敞,水也較深。在這陰涼處,水面像一面鏡子,看到己自俯身低頭的面孔,也可以看到清澈見底的碎石,還有小魚游來游去。我脫掉鞋子,一腳伸入水裡,立刻感到令人縮腿的冰涼。 

在這個早晨的安靜之中,我蹲在一塊石板上聽著溝水徐徐的喘流聲,有一種熟悉感。不過,低頭仔細看看這塊踩在腳底下的石頭,竟然是一塊墓碑,我感到訝異,這塊墓石看起來起好像放在那裡很久,所以刻字的凹痕已經模糊難辨了,旁邊還有兩塊墓碑斜斜地枕放在水邊,一半浸在水裡冰涼。 

墓石上有長青苔,也有許多肥皂垢,這應該是附近的人家常來洗衣服的地方,石頭邊緣磨出光滑的凹陷,顯然除了當洗衣板之外,也當磨刀石用呀!所以水溝裡可以發現清洗撿剩的菜葉,甚至來這裡殺魚、宰雞,掏出的魚腮、內臟都丟在水裡,吸引許多魚蝦爭食,甚至毛蟹也著搬食物,雖然這種水裡的場景我並不陌生,但是住家並不在這附近。 

一塊腐朽的木板跨過溝面,我走過去對面。繞過一段矮草坡,前面是一片已經收割好的開闊田地,乾枯的稻梗殘根已陷入泥寧裡許久的樣子。 

聽到有三輪鐵牛車那轉速不快的引擎聲時,我正在對著一間老舊的農舍取景,木頭矮房就搭建在較寬的田埂路邊,壁上漆寫著「請你不要入內盜取」,這麼早,我可不是來偷東西的,我只是想找一處好看的風景。在逐漸溫熱的陽光之中,田裡有水光,還有一排五人座的淺青色塑膠椅,那不是公車站的椅子?這早晨的風景有一點讓我感到納悶。 

正要按下快門時,一位頭戴白色球帽的老伯突然出現,他駛著那輛三輪鐵牛車在我的鏡頭內跟我揮手,我聽到他問我要不要搭頭班車?我多按了一下快門,他彷彿知道我的意思,然後消失在鏡頭裡。 

田水往下流,一畦流過一畦,在田埂缺口邊形成一個小水窟,水聲不停地滴咕響著,吸引我的注視。然而,在我眼前的田地淹注的水並不深,我不知道腳踩入泥巴會陷入多深。大部分的稻根已經腐爛瓦解在水中的爛泥巴裡,水沒被弄濁,我蹲下俯身,所以可以看清楚水裡的世界,大肚魚在裡面穿來穿去,好像在欣賞一個透明田裡的水族箱。大小深淺不一的紛亂腳印,像封印般地保留在水中的泥寧裡,也像一艘艘海底沉船,那般安靜沉睡而不被打擾。 

水中還長出一些水草和青苔在飄搖著,泥寧裡冒出泡泡,可能有生物在裡面呼吸呢!若不是隱身在泥巴裡的田螺、田貝,不然就是泥鰍到處爬過泥巴的痕跡。也許將手伸入侵蝕而成的土洞裡,還可以抓到藏身的小鰻魚也說不定。當我這樣想著這種熟悉可以玩耍的田地時,太陽光映在水面上很刺眼,我瞇著眼睛,在這強烈光影之中,在波動的泥巴裡感覺有東西在鑽動。 

我想起以前去田裡循著那些蹤跡,總是可以在泥巴裡捉摸很多東西呢!突然,我看到有長長身體和尾巴,頭還藏在泥寧裡滑溜,我驚喜而且很確定,田裡竟然再見到許久不見的鱸鰻。 

當然,我不應該相信那些過往的經驗,而且情況也不一定如我想像那樣美麗的發生。 

結果事實並非如我預期那樣,泥地裡突然出現一條大蛇,牠豎起身來像一支拉滿的弓箭,正張口吐舌兩眼緊盯住我,我意識到牠馬上會向我飆過來,更何況這時候移動腳步的話,恐怕那會遭到像閃電般的致命一擊。我心算著我的移動速度,那根本躲不過大蛇的攻擊,所以身體感到某個部位即將被咬中的痛感。我的心跳像衝爆後的無力感,而且眼角餘光瞄到田裡四周有東西在晃動,我不再想像那是鱸鰻了,一時也意會不到有逃離的缺口,然而身體僵持不動,像那座廟寺上的雕像。 

我稍微抬頭,望見頭頂上空突然現出「緊急出口」幾個字,「啊!」我叫了一聲,然後聽到一陣電話鈴聲響起。 

 

2009-03-17 關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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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年的空間                                      

 二十年的空間,若指時間,那可是長長的一段呀!如果一個空間,存在二十年,那麼,那裡的故事也該有長長的一串了。 

去年的十二月,我送十張大篇幅木刻版畫去清大藝術中心參加五人聯展,雖然是為他們二十週年慶辦的特展,但是我似乎還沒有感覺到「20」這個數字的份量。最近,藝術中心的朋友寫信來邀稿,他們正要為藝術中心成立20週年編印一本書,可是認識他們才幾年前的事,要寫成文章,可是比畫圖還吃力。然而,我從1988數到2008年,這一長串的數字,還要換幾口氣才能數完,對他們的專業而言,可是有許多的青春投注在那裡呢! 

清大藝術中心成立時的樣子,我一點都不知道,在台北許多型態的展覽空間當中,吸引我們去的地方,自然是在東區密集畫廊區的展覽,以及一些藝術家聚落式的另類空間。那裡有五花八門的藝術展演,以及各式各樣的人物進進出出。在許多藝聞報導裡,總是會出現一些傳奇人物,或冒出一些畫家重拾畫筆的感人故事,似乎這個從來不列入職業項目的行業,突然熱鬧起來。 

此外,在我們當學生的眼裡,不僅看到老畫家像出土般地出現,他們過去隱默的創作人生重新被書寫,作品被挖掘出來受珍視的一天。那時候,許多到國外學藝術的學生歸國,帶回不同的藝術,那些大小場面展現的藝術消費能力,也吸引許多長期居留在海外的藝術家紛紛回來展覽,那種時光,似乎也標示了美術系學生岀路的可能性。然而,對畫畫的人而言,畫圖然後賣畫,在這種時機裡是很自然的希望。即使將作品貼上標籤,然後放進藝術市場裡受考驗,當藝術在我們的社會裡形成了一種生態時,那也是一種自然的存在方式。無論如何,我也得在這個生態裡經歷。

我們常在週末的下午到台北東區,一家畫廊逛過另一家畫廊,體驗不同程度的熱鬧開幕。如真似幻般地置身在那前所未有的藝術製造和展示的風潮裡,無論是藝術市場的競爭,或藝術潮流的紛擾。不過,仔細想,那裡面的藝術成分都不同,我們也學著去分辨呢!反正在這讓人眼花撩亂的藝術產業榮景裡,這種氣氛足以讓年輕人去幻想未來,有一天也成為那熱鬧場面的主角呢! 

也許,那時候1990年左右,畫廊興盛的關係,還在當學生時,就見識到我的朋友,美術系畢業的前輩,紛紛在畫廊裡嶄露頭角,或出國發展,精神上很自然地受到鼓舞。即使離開學校,我自己決定開始獨立畫圖這件事,在畫廊和畫家彼此尋尋覓覓的合作關係,尋找一起上路探險的機會並不太困難,但是,我還沒有機緣觸及那個學校藝文空間的存在。 

當然,剛起步,並沒有太多的表現機會。雖然有一些屬於年輕人的藝術團體,和自助式的展覽空間,若沒有機會加入,還有其他不同屬性的畫廊存在。而我的初次展覽,是在畢業一年後,在一家位於復興南路公寓住宅裡的小畫廊。顯然,年輕的老闆也喜歡跟年輕藝術家來往,即使得去打工賺錢也要經營一家另類的畫廊,這也顯示了那跟東區畫廊不一樣的出場場面。然而,對於剛出道的我,作品還來不及成熟,台北畫廊時代的繁榮光景也漸漸遠離了。 

然而,在多樣的藝術潮流交替迅速,畫市和股市交易熱絡當中,可以想像在清大校園裡成立的藝術中心自然顯的安靜。雖然是單純辦展覽的校園藝文空間,卻是提供機會給社會專事藝術者申請使用。在我的印象中,他們辦過的展覽水準很專業的樣子,而且看到為專業畫家印的畫冊,心裡覺得那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此外,再也沒有其他大學經營藝術中心的印象了。 

認識清大藝術中心是在2001年底,他們來我的北投工作室拜訪,我們也決定隔年五月的個展,那是沒在台北個展好幾年以後的事了。那段時間都去南部的畫廊發表作品,再度回到北部展出,卻是面對八十幾坪大的展覽空間,看起來像似要辦大展的場面,這立即讓我感到壓力。還好,在我工作十年後,我所能夠做的大件版畫,尤其那些在北投做的大張彩色版畫,以及在德國和巴黎做的黑白大版畫,也足夠佈滿那個空間而感到高興。 

當然,還配合展出了更早之前的大幅的彩色木刻版畫,以此呈現我的作品在十年當中的發展軌跡。一個明顯的轉折點,大概是在1996年,我畫的油畫和做雕刻都遇到困境,不得不思考轉移到版畫創作的可能性,我開始集中精神將雕刻和畫圖的造型能力去刻版,並試著使用油性的版畫顏料套印出彩色木刻版畫。對我而言,那時在創作方向以及材料還不甚精練明確之際,找到一種熟能生巧的畫圖方式,要比找到好的畫廊展覽迫切。 

而且,木刻版畫具有直接而有偶發性或即興式的直刻過程,使用簡單的雕刻工具和不需繁複的製版和轉印技術,就可以貼切地將我對現實的觀察和想像,轉化成為個人式的繪畫語言,也許這種簡單的老方法,能讓我將許多無法在畫布上完成的圖像,透過木板間接地刻印出來,以此彌補我畫油畫的挫折感。 

我沒專修過版畫,就開始做起木刻版畫來,但是心裡想的還是繪畫性的圖像問題,而不是做版本身,更不是植基在版畫的傳統之上。在這種持續地自我學習發展裡,我喜歡將版畫創作和自己擁有的製作雕刻、油畫以及水彩畫的能力保有彼此活絡的關係,以此創造有歸屬感的內在風景,乃是我勞動其中的樂趣。 

只是,當作品變成複數的形態,所以跟油畫的認定價值有所差別。在後來的幾年裡,我漸漸有機會去歐洲遊歷和創作,雖然見識到五花八門的現代藝術,不過也讓人感到茫然。回到台北,我也漸漸能從這些困惑裡找到面對自己工作的認同感。 

前幾年,我稍微可以跟人家分享我的工作經歷時,我也意識到一段長時間的過去。有一次,一群美術系的學生邀我去他們學校演講,也許我的經歷並不可觀,或是只把個人意義的畫圖工作當作一個案例來說明較不動聽?以至於在我講完以後,很好奇地問學生是否畢業後會想繼續畫畫這工作?頓時大家安靜,看起來都不好意思舉手的樣子,還好在昏暗的教室內,也看不見我心裡的尷尬,我後悔不該這樣問,或許那種浪漫又私密的念頭,是不會輕易舉手表露呢?也許,畫畫這途,是一種沒有薪水可領,也不知何時才有報酬的職業? 

最近,偶有大學的藝術中心來邀請展覽,看起來大學的藝術中心已經從南到北流行的樣子,他們的策展能力似乎也不錯,那麼,在另一個二十年空間的開始,清大藝術中心的存在模式不再唯一或當少數,也許,這顯示了我們的藝術生態在改變?在面對自己的工作在新潮流的瞬息萬變當中,或許以後,在這個生態裡,無論職業或業餘,大學的藝術中心也成了藝術家的新舞台? 

2009-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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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竈火升起             

在老家那口燒木柴的磚砌老竈,自從在媽媽的廚房被瓦斯爐取代主角後,仍留置在原來的角落當備用。若是媽媽重升火時,通常是要過大節日了,尤其是準備過年,竈火可能要燒好多天呢

回家過年之前,聽到朋友對我們家今年的年夜飯很好奇,要我回去多拍幾張照片給他們看。我更答應朋友寫一篇關於媽媽作年夜飯的文章,他說要刊在下一期蘑菇手帖的<料理>專題裡。可是我記得一直在修稿去年寫的那篇散文<新年雨>,還是不久以前的事,怎麼時間飛這麼快,又吃一頓年夜飯了 

從小到大,除了在外島當兵和在巴黎過冬的那幾年不在家,媽媽按照習俗為我在餐桌上留一付碗筷和座位,就以這種方式和家人圍爐即使自己能獨立在外生活,無論如何,這頓年夜飯還是無法自己主張呢!要寫這篇文章,我沒讓她知道,但是當我跟她說要提早幾天回家,她趕緊叫我按時回去吃現成就好,那樣會增加她的麻煩,她這樣說,可是以前會抱怨我沒早一點回去幫忙。

更早的時候,我記得總是在過年前一星期,媽媽要備好許多粿和雞鴨當禮物,讓我跟爸爸一起送去給台北的姑媽。在我小時候的印象裡,總是那麼興奮地穿著要過年的新衣新鞋子,去貢寮車站搭火車出遠門幾天。我已經忘了像綁著白色腰帶的藍色車廂是快車或慢車,總是感覺著提著包裹跟大人擠在車廂內的窒息感,像是一趟歷險記,對於從鄉下到那遙遠的台北都市,那段長途見識的新奇感總是難忘!現在我住台北,習慣在過年前夕搭車回家,同樣來回的路途,不再感到遙遠或新奇,而媽媽年紀大了也不用再多做粿或殺雞鴨送給人家,但是她為我們做的年夜飯,或是請天上的神吃,一樣也沒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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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電塔 木刻版畫 100*72cm 1999

老作家的回憶錄 

台北車站搭巴士回老家過年之前,我繞到重慶南路的一家書店,直接跟店員指名« 剝洋蔥 »,迅速買了一本鈞特·葛拉斯的回憶錄,就快步地趕去搭車。車子經過重慶北路,爬上往基隆方向的高速公路,車內還沒熄燈之前我在昏暗的車廂內開始翻書,隨意地從中間瀏覽了好幾頁,然後愉快地看著車窗外的濱海夜景回家。                     

家過年的三天裡,還是跟去年一樣,被不停的冷風細雨關在家裡。不過有兩個晚上的時間,躺在我的房間裡,那本書四百又多幾頁,很快就看完了。          

這位德國作家在八十歲的回憶裡,有關自己在納粹戰敗前後遭遇的清晰描述,讓我聯想到曾經看過的電影,像義大利導演羅塞里尼在1947年夏天拍攝的那部<德意志零年>,故事的背景正是戰敗兩年後仍然殘破的柏林,那個跟我在1997年夏天,第一次走出柏林火車站所見到完全不一樣的景象。還有看過前幾年岀品的德國電影<帝國毀滅>、<英雄教育>以及<百萬大逃亡>,影片裡的許多場景,如他在書裡描述戰敗前後的處境。這樣使我這個有距離的讀者,有更加生動立體感的想像,也好像看完一部敘述生動,剪接活潑的紀錄片。  

至於改編自他的第一部長篇小說« 鐵皮鼓»的那部電影<錫鼓>,早在我讀美術系的時候就看過了,而那部翻譯小說是在畢業幾年後才買來看。後來我又陸續買了幾本英文版的小說,像封面有一隻蟾蜍,也有比目魚的,或是一隻神氣的貓掛著鐵十字勳章的那本,另一本16開的精裝書 « 吐舌頭 »,現在我納悶著那時候買這本書是喜歡在印度的故事或是喜歡裡面插圖著熟練無比的鋼筆速寫雖然那些外文書我不見得有能力全部看完即使忙著查字典,但也夠我去想像其他不全了解的故事了。

那時,我對於他在杜塞爾多夫藝術學院學雕塑而成名於寫小說感到好奇,感覺他說故事有別於一般小說家使用大量的人物對話,他透過想像力和豐富的細節觀察去變奏題材本身,有耐心地敘事,讓人不知不覺看完故事。 而在這些長長的回憶裡,好像隱約地透露他的人生密碼如何轉化,以及如何化身隱藏在不同的小說裡。

葛拉斯將一些解密的經歷變成故事的時候,又毫不掩飾地發揮他說故事的本領,讓人看的入神。印象深刻的是,有關他的父母以及將他的出生地 –但澤(現在波蘭的格但斯克)過去和現在的對照,清晰的影像始終貫穿在整部回憶錄裡。尤其他的媽媽在不同年紀的形象,即使離開他半個世紀後,看起來記憶猶新呢  

後來,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他的文學得到諾貝爾獎。那個秋天,我正在距科隆一小時車程的邊境小城市-亞琛作客有幾個月了,有一天上午,我上街去買了一份德文報紙回來,無意中看到其中一版刊出他的照片和長篇的報導,即使以我那時比文盲好一點的德語能力,看完還不太能確定這是得獎的新聞,我把那頁報紙撕了回來,也許日後我能完全讀懂。後來我每次去書店閒逛時,最醒目的位置開始堆著他的新書 « 我的世紀 »,我也不在乎看懂德文否,買了一本回來當紀念品。 

其實,在我住的那個路德維希美術館,在館內的書架上,我也看到一本他曾在那裡展出的圖錄。據說是在1995年,美術館的老闆,巧克力大亨,第一個購藏了一批他在40年之間所做的版畫、水彩、素描、雕塑作品。那時我才知道除了寫作之外,他讀了兩間藝術學院所學的雕塑功夫並沒有閒置!可是那段時間我也去了不少城市逛進美術館,似乎沒有見過他的作品跟當代藝術家並陳的印象,也許以他職業寫作,同時創作他的繪畫或雕塑時,自有一套存在的方式。

一直到前年底,我反而是在台北遇見他的真實作品,在市立美術館展出三個月期間,這才是第一次看到他的水彩和雕塑從回憶錄裡知道處在飢餓和死神隨時招手的戰亂中,那個十幾歲的少年就已經很清楚要當藝術家並且開始寫詩,也買了第一盒水彩顏料然而,我看到展出許多詩與水彩畫時,是在他創作半個世紀以後的事了。那些看起來畫的輕鬆又自在的水彩畫讓人感到親切,這也讓我想起另一位德國作家赫塞的水彩畫來了,而這種畫水彩的特性似乎是從杜勒以來成為德國畫家的遺傳

初二的下午要回台北,我去福隆火車站等車,路上依然冷風細雨。從花蓮北上的自強號乘客雖然不多,但我只擁有寬敞的站立位置。列車正載著每個人的故事繼續往前奔馳,從我熟悉的軌道上緩緩加速。

看著車窗外移動的風景,電塔翻越山巒,讓我想起曾在亞琛做的那張也叫 <電塔>的木刻版畫,那是常常搭火車出入科隆,或是在杜塞爾多夫轉車之間的車窗外印象。火車穿過的平原,夏天的小麥田收割後又重新翻土,車窗外的風景總是在變化,即使入秋後是一大片玉米田,每次經過總會發覺玉米在長高,我也不知道為何,喜歡看著平原上一座座聳立著像無敵鐵金剛的巨大電塔,即使對家鄉的電塔印象並非如此,但是看著電線被電塔張開粗壯的手臂握緊,我的視線也隨著牽引到遙遠的地方,好似可以將想念傳回家,後來我把這印象畫幾遍草圖就刻成圖畫了。

然而,我站在搖晃的車廂內,車速緩慢,腦袋裡想著老作家在戰後到杜塞爾多夫落腳的描述,也和我在那裡約略的遊歷印象一起回味到台北一小時又一刻鐘的車程不知不覺就到了!

 2009-02-02 關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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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彩草圖 27*27cm 2008

胭脂紅           

還不到吃晚飯的時間,我就在車站附近的小店舖裡叫了一份鮭魚伴飯團止餓,這樣才有力氣走到幾條街遠的美術材料店買顏料。買飯團的人不只我一個,裡面在現做的人手很忙。

在外頭等待之間,我轉頭看到隔壁的牆腳長著一叢仙丹花,那是厝邊巷尾常見的,但又記不起名字的花。我湊近去看著盛開的紅色仙丹花,印象中沒有這麼低頭看花過。 

像碗大的紅花,一眼也看不完,仔細看著裡面盛著許多四片對稱花瓣的小朵花,交疊對生的綠葉稱托著,好像在心裡畫了好多「十」字,或是裝了許多「願望」或「祈禱」……。不!還是「願望」比較多,正在這樣想時,擦著口紅的小姐對我微笑,她伸手遞來那份灑著芝麻和細碎海苔的圓形飯團。 

美術社的老闆搖頭跟我說,那種歐製牌子的Gouache缺貨,以後也不會再進了,大概很少人在用了吧?我沒買其他顏料。我沿著那幾條街走回車站,又經過那叢盛開的紅色仙丹花,在冷空氣中,我的腦袋裡開始冒岀好多「十」字。 

當我用著剛買來的日本膠彩顏料,在紙上塗畫著從外面「摘」來的一朵仙丹花,毛筆一直來回沾著紅色顏料。然而,在「十」字的結構裡,我感到有一種「交錯」的失落感,也有一點「懺悔」感。最後,我看到顏料盒蓋的顏色名字,在好幾塊深淺不同的紅色裡,沾最多的那塊色料叫「Enji」。 

2008-12-30 關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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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之書

 

不久前,我的同學因為展覽而要編印自己的書,他寫信問我,能否提供當學生那幾年一起住在「巫雲山莊」的生活照。然而,我在照片資料夾裡努力翻找時,心裡感到有點遺憾,我想起那時候已經買了一台單眼相機,但為何沒有常常裝底片拍照呢?以至於現在沒得挑了,更何況,他就住我隔壁。 

我勉強寄了幾張我們住在紅瓦老厝的院子裡拍的照片,那是在畢業後快搬離前用黑白底片留影。其中有一張是彩色照片,那是畢業幾年後,我偶而還會上山探望巫雲時拍的。那時他和太太剛結婚,搬回原來那個房間繼續讀書創作,他正好在院子裡看顧剛會走路的小孩,視線還不能離身的樣子。 

即使是同窗,我們也好久沒見面了。上次碰面,我記得是他從巫雲來北投工作室找我,至少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是在秋天一個有陽光的下午,我剛從巴黎遊歷兩個月回來不久。  我們聊了一些創作,同學當中,沒有幾個可以談這種事了,「你知道的,我努力在畫畫,但是每次看到屋內的圖畫愈堆愈多,畫賣不出去,也沒人上山來找我展覽,一直付出,卻無法前進,很鬰卒啦!……。」聽著這些話,我沒有說什麼,心裡當然了解這種滋味。後來,他問我關於去巴黎讀美術學院的狀況,他打算隻身到巴黎畫畫,那不顧一切的堅定樣子, 似乎想立刻扭轉他的處境。 

雖然我沒有碰過出國留學的事,但那時身邊有不少朋友出國留學,很早就開始聽到他們計畫去巴黎、紐約學藝術,或是去當藝術家的夢想,無論如何,這種浪漫的事,都吸引人嚮往關注。雖然我後來也去了幾次巴黎,不過,以我短暫待過的經驗,還有自己在台北畫畫的經歷,是不足以安慰或鼓舞他,但是關於要進美術學校的事,至少我知道有入學年齡的限制。所以我直覺地告訴他:「出國去見識,是一件好事,但以你的年紀要考進巴黎美院應該是沒機會了啦!……,至於從頭學法文、考學校,不知道要花多久時間,更何況,長時間和妻兒分離,也不是辦法!」後來,我覺得這樣的主觀說法讓人掃興,也許令他失望,但我也想不出其他有用的說法了。我不知道後來他怎麼去重新思量自己的未來,總之,對於一個剛出道的畫家,我知道面臨這種工作上的困境,可能是外在的機運,也可能是自身的問題。 

從十幾年前開始,就聽到大家都在說不景氣,一直到現在,這個聲音也從未在我耳邊稍減過,這的確讓幹我們這途的,也顧不了將來那麼多,即使從那時候,在藝術這個行業工作的人,似乎聽到淡出多於出投入者,雖然不再那麼熱鬧,但是機會並沒有相對增加呀!大家也知道出國留學回來或許可以改變自身的處境,只是,都把希望寄託在遙遠的地方,也要弄清楚自己的方向呀!後來我聽同學說他有一趟巴黎之旅,回來後,去南部考藝術研究所繼續畫畫,我也看到他的展覽消息漸漸多了起來。 

我翻閱學生時代的舊照片時,看到以前在工作室牆壁上的亂塗亂寫,使我想起曾經來我們班上課的一位年輕的金髮外國女生,我們都叫她克勞蒂,一位來自德國的旁聽生。她在大二上學期時,常來我們的教室跟大家擠在一起上素描課,我會記得她漂亮且安靜的模樣,是因為資料夾裡有幾張素描圖檔,她在畫裡裹著頭巾,穿著寬鬆低肩的毛線衣和長裙的坐著,是那一次在素描課輪到她當模特兒的模樣。雖然我的英文簡陋不足以跟她多說幾句話,不過,我的同學跟她較熟的樣子,那學期結束後就不知道她的下落,後來才聽說她回德國了。 

再次看到克勞蒂,是在升大四的那個暑假。那一天下午,院子裡的陽光已經走開了,我卻很意外地看見克勞蒂走進巫雲,她正要去敲隔壁的房門找我的同學。那天傍晚,她一直在隔壁的房間裡等待我的同學,以為他就快會回來了,其實巫雲已經沒人可以等了,她大概不知道房門沒鎖並非暫時外出,通常大家要過完暑假才會回來。天色暗了,有點雨絲,院子只有一盞燈泡亮著,她仍在等待。後來,她趁天黑之前去路邊採了幾株野花和枝葉回來,綁成一束鮮花插在他的房間才離開。 

那個暑假的巫雲正在施工,老房子裡的每個房間都要鋪上新地磚,一切看起來像是亂糟糟的工地,而大部分時間裡,只剩我一個人待在巫雲。克勞蒂臨走之前才進來我的工作室,她來的時候,屋內是滿地的木削和刺鼻的樟木味道,我正在房裡雕刻,在木頭裡挖出兩人面對面站立的對稱結構的雕刻。她看起來只是想跟我打招呼要離開的樣子,不過屋內放置四處的雕刻和牆壁上的塗鴉令她好奇,於是跟我聊幾句才離開。

 她在這段消失不見的一年多裡,原來是回德國進藝術學院就讀了。我關掉卡帶錄音機裡那捲有點吵的「Nick Cave & The Bad Seeds」,她聽到這個搖滾音樂熟悉地點頭,她知道這樂團在溫德斯拍的那部電影〈慾望之翼〉受重用,由此開始說了幾句話,並聊起幾個我也認識的德國現代藝術家。 

當然,Joseph Beuys的名字在那時候像神一樣,可是關於他的藝術我了解不多。後來,我提到Anselm Kiefer的名字時,她的臉上立即浮現一種驚訝的表情,似乎納悶著,在這裡還有人熱衷他們的現代藝術?由於這個意外,她告訴我一件她也喜歡Anselm Kiefer的故事,我也很意外Anselm Kiefer是她的老師的好朋友。她說:「有一天上課時,我的老師帶來一大本黑漆漆的書,很小心地放在教室的地板上,他一頁一頁小心地翻著時,所有同學都專心注視著,一點聲音也沒有。翻開的每一張畫面,都像是炭火燒烤過的,但是,我們都不知道那是甚麼東西。」看完了,我的老師才開口說:「這是我的好朋友Anselm Kiefer送給我的禮物!……。」 

我看到畫冊裡的Anselm Kiefer時,已經是一位非常有名的藝術家了,可是她的老師說,Anselm Kiefer早期和他的太太住在鄉下時,畫賣不出去,生活陷入經濟拮据的困頓狀態,一方面對藝術產生懷疑之際,寫了一封似乎很絕望的信給她的老師。「今天,我做了一件事,我把我的畫全部都燒了,釘成冊送給你,我不知道未來該做什麼……。」她的老師收到這份禮物很激動,也寫了一封信告訴他的朋友。「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幫忙你,但是你送給我那本燒焦的畫冊,已經讓我很感動,你已經創作岀一件傑作……。」從朋友的眼光裡,Anselm Kiefer開始創作出一系列大家都熟知的「Books」。 

克勞蒂的人影從巫雲漆黑的院子裡消失,也從我的記憶裡消失不見。或許,是她在隔壁房裡等不到我同學,我才有機會聽到這個遙遠而沒有直接關係的故事,那時在心裡激起許多美感,而且產生一種莫名的激動。然而,我想起那個不可思議的暑假,聽到那故事時,我自己正經歷在一種學習挫敗的沮喪裡,直到意外地從木頭裡找到一點創作的頭緒,才讓我感到好過一點。在那之前,我也已經丟棄了割破的油畫習作,除了奇蹟之外,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反正在我老師的眼裡,我想當畫家似乎是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一直到現在,我仍然沒有好好買一本Anselm Kiefer的畫冊。其實我同學來找我之前的那個夏天,我才第一次從巴黎搭火車去德國,有機會見識到那些藝術家作品的份量,他們的作品該掛在哪個城市的現代美術館裡,看起來好像都分配好似地。當然。當我看到Anselm Kiefer的真實作品時,好像去印證當時在巫雲聽那故事時的感受?那時我也不在乎那個故事在我腦袋轉譯之間是否真實。 

那個夏天,我也一個人去了威尼斯,去看那年的威尼斯雙年展為他辦的特展,那系列的檔案書就陳置在古老的建築物裡,經過樓梯間,視線都被他那幅巨大像一座金字塔的油畫佔據,那是再一次體驗全新的視覺感受。看著那些作品有燒烤質感,除了想起克勞蒂說的那個故事,其實,並不確定真正的意義,不過,我從看過的紀錄片印象,去想像他們岀生在國家剛戰敗的絕望裡,許多城市,看起來就像厚厚一本燒焦的書。 

希望和絕望同時存在的關係,就像一張來回車票。想起以前我所歷經過的學習困境和不同情狀的絕望,一直到現在,生活因而繼續前進著,這張車票仍握在手中,而這些遭遇的故事,有時美感,有時悲傷,有時像出現在漆黑途中裡的一點亮光。 

找了半天,並沒有太多過去的留影可以提供給我的同學,即使我們在各自的生活脈絡裡沒有太多的訊息來往,也並非一切顯示空白。然而,記憶有時就像一捲拍完而忘了沖洗的底片,當我在翻找照片資料時,這些回憶就像將底片置入沖片罐裡,並開始搖呀!晃呀!看到了當初的顯影,並用這些片段補充寄給我的同學。

 

2008-12-16 關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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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12-04.jpg 

水彩草圖 27*27cm

68結構 

八片葉子一株,長著六束花蕊,這是最近台北行道樹開花的生長結構。

 

那天下午我去海邊,公車在途中的一處紅燈時停下,剛好看到車窗外貼滿白色的花,其中一株完整的花葉吸引我注視,瞬間我記住形像。

 

車子走動了,車窗外漸漸是一片長滿枯白芒花的建地,我回頭看著路邊那棵瘦瘦高高的樹,在我的視線內逐漸遠去。但是,樹上像吊滿一團一團蒼白的繡花,這印象一直停在腦海裡,有種陌生的超現實感。

 

我想到希臘導演安哲羅普洛斯的電影,總是在某個情境裡出現一個馬格利特式超現實場景的長鏡頭,一種視覺突然的詭異氣氛,然而,我好像搭著巴士流浪其中。

 

這種花的氣味,一定會讓很多人不喜歡,不過,也很像這座城市現在這個時候的氣息。

 

雖然日子不是每天都發達順利,至少,也要保有各自完好的生長結構,繼續存在。

 

2008-12-04 關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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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彩草圖 35*27cm 2008

老作家的教誨          

說來有點慚愧,由於我從高中畢業那年開始,在考美術系這個關卡上耽擱了好幾年,以致於唸到大學畢業時,年紀已經不小了。雖然很晚開竅,不過,在美術系唸完之前,已經開始領略到創作的喜悅感,更重要是我的工作習慣都是在那時候就養成了。所以,當我結業離開學校,過完那個暑假就搬下山來工作,開始自己的獨立生活,心裡一點也不想再進學校。

 

我記得大四要上一門「藝術鑑賞」課,我的老師是一位有名望的書畫學者,當然,在課堂上,免不了要關起燈來,透過一張又一張的幻燈片,聽他講解無數中外名家作品的美妙之處,那些都是大家熟知的藝術品,偶而,其中也會夾雜他自己和他兒子的畫,有時,我們上課散漫,他也會怒言幾句。然而,那時唸到四年級,我心裡焦慮著,到這個年紀了到底還有多少機會,若要當畫家?而且,我仍無法透過主修的油畫進入創作的狀態,更何況,有很多畫家不是到我「28」那個年齡就已經有生平的代表作了嗎?想到我父母用勞力賺錢供我學費,只是讓我來美術系將石膏像畫好,或跟著老師將靜物或風景畫的漂亮,除了人體模特兒之外,就不會畫其他的思想?

 

有一次,老師將他自己的作品幻燈片投影在牆上,似乎很滿意地向大家講解有點抽象著色的水墨畫,「大家仔細看呀!…我這一處筆墨的想法是從塞尚來的,…那一些線條是從米羅來的……。」我知道老師想要融合東西方藝術,藉以突破傳統的苦心,可是不知為何,突然我心裏感到沮喪無比,我大概在想;我若在他那個兩鬢漸白的年紀,還像在做學問要引經據典似地畫畫,真不敢想像那種存在的意義。若要再聽這些藝術知識當作前進的燃料,那麼,我真想趕緊逃出教室!

 

當初,從大二開始的分組,我選擇進西畫組的原因,除了腦袋已經裝了不少西洋文藝知識之外,至少上課時可以塗塗抹抹,練習眼睛和雙手一起合作,況且,在油畫教室裡,畫具像的老師和畫抽象表現的學生為各自的立場爭辯的場面,在畢業評審時總是會發生。相對於國畫組教室內的上課型態;我很難理解那種上課都要圍在老師身邊看他畫畫的樂趣,除了認真觀看並馴服在老師的筆墨功夫之外,下課時還得記得拿老師的畫稿回家做臨摹功課。

 

拿毛筆在宣紙上臨摹古畫,我並不陌生,我的國中美術老師對我很好,老是因會臨摹書本裡的山水畫而讓我在校內得到畫圖比賽的獎狀。我永遠感激她的美意,她甚至將自己畫的山水畫塡上我的名字,不止一次去報名參加縣市比賽,得獎之後我才知道這件事,因而自以為擁有特殊才能。可是,若回頭看,其實是在那幾年處在考美術系挫敗的無比難過沮喪當中,慢慢地長岀一種能表達自己的存在觀感的能力,而將只會臨摹人家的我,以及老師為我增添的那些不屬於我的真實,留在遠遠的過去。

 

我學生時代的讀物,當然,課本和參考書都丟了之後,其餘的都送回老家,放在我房間裡的一個變形的書架上。每次回去,我喜歡在睡覺前拿幾本來翻翻,才不久前,我無意中翻閱那本志文岀版的«莫泊桑傳»,我知道那是不得已去木柵溝子口唸圖書館時看的課外書,雖然那三年一事無成,不過,我卻讀了很多翻譯小說。在那之前,只知道長久以來學校裡的作文課總是寫些讓我傷腦筋的論說,一點也不知道那些課外的故事是怎麼一回事。是透過像自我解救似地閱讀,才讓我的精神感覺好過一點。

 

那時,我讀完好幾本莫泊桑的短篇小說集之後,很好奇他的一生再去買來看的。在這本傳記小說裡,從頭到尾,我發現只有幾頁有我當時在旁畫線的字句,我記得那時感受強烈,還特意抄在札記本裡。那是一段關於寫作的話,現在看來還是覺得生動而有意味呢!

 

有一次福樓拜看到正在起步寫作中的莫泊桑在讀拉馬丁的詩,並影響作品時,他這樣教誨年輕莫泊桑:「如果想在一頁紙上表現你的個性,最重要的是發現方法,不能找出樣本或模仿別人,對任何人都不能佩服,如何?了解嗎?你有兩隻眼睛,利用它吧!也有舌頭,別想借用別人的舌頭。把你腦中的拉馬丁和其他詩人趕走吧!聽著,我要看基·德·莫泊桑的詩時,是要聽莫泊桑的聲音,而不是喚醒拉馬丁亡魂的腹語術師的聲音。……。」莫泊桑心裡不服輸地努力寫文章再請教福樓拜,若覺得不妥當,會對他叫道:「撕破吧!你在詩中所用的象徵,從巴比倫時代就有人使用,你還不能忘掉別人寫過的東西嗎?你沒有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嗎?」若他受不了福樓拜的嚴厲批評,老作家會這樣安慰他:「…你已經開始了藝術中最困難的部門了,已經出發了,且在前進,要忍耐……願意和我一起學習嗎?」

 

記下這段對話時,除了更加觸摸到自己內在空洞的痛楚外,實在還不知道我的腦袋還有甚麼功能,更沒有意識到寫東西這件事,這樣只是使我想起我的「文學概論」老師。那是剛入專校第一年的選修課,我還一直記得每到學期考試,我的老師總是提醒著:「要用自己的話回答問題。」然而,我除了習慣熟記上課的筆記,努力理解老師說過的文學藝術的抽象概念,「用自己的話作答」,著實讓還不懂抽象想法的我很恐慌,這種方式,似乎讓我處在相對於「國文」考試的另一個極端困惑裡。不過,去想像那種模糊方向的輪廓,只是因老師無意中的提醒,我好像才有機會去了解自己腦袋的結構和功能的使用說明書。那時,我所能做的就是開始閱讀,並且感覺到一種填補的快樂,事實上,我知道自己缺乏讀書做學問的能耐,但確信開始這種填補工程的快樂,至少能讓我產生對實際生活有所感應的直覺能力。

 

許多過程,有時看起來像在彈珠台上打鋼珠,彈珠被丟進不同角落,然後開始四處彈跳碰釘子,最後常常掉進失望之洞裡去。然而,我們總是會修正力道再試試手氣,也許不是每次都那麼稱心如意,有時也會在重重的障礙裡碰到一個意外的轉折點,然後驚喜地看著鋼珠著落在幸運之洞裡。 

 ... ... ...

註:

莫泊桑() Guy de Maupassant 1850~1893

福樓拜() Gustave Flaubert 1821~1880

拉馬丁() Alphonse de Lamartine 1790~18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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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給厭惡文學的人

 

今天,有一隻貓,灰色的、瘦瘦的,他在過馬路的時候,並沒有被車壓死。因為天氣有些寒冷,大家已經不會再開冷氣了,有的女孩依然穿著比屁股還高的褲子。那隻死貓在後來,快要天黑的時候,又過了一次馬路,這一次,他可沒那麼好運了,他慢慢的狂奔,一直到他在陽台上休息被一個喝醉酒的少女吐了一身子,最後,淹死在那一池溫柔的未經消化的食物和酒精裡。

 

在這一場悲劇的背後有一個故事,這個故事初聽起來柔情似水,但背後卻隱藏著人間的溫情。事情是這樣,那個溫柔少女在黃昏時分,為了去見她的情人,見她的情人最後一面,鼓起了生平最大的勇氣,穿了一身性感出門了,連他的爸爸都感到興奮不已。一路上,她甚麼也不敢去留意,在她臨死前,只記得一隻貓在過馬路的時候並未被車子輾死。

 

她和她的男友相約在符合他們身分的一個約會所在,她一直為她心愛的男人的未來不諒解,她的心中充滿了無奈與無奈,她無法承受這個事實。你知道的,她不停的把自己灌醉,為了她的愛人與她的家人並沒有甚麼關係。就在這個時候,在他們約會所在,有一對初戀情人,他們的表情充滿了幸福的笑容,也就是這個原因,她更加感到痛苦,她覺得這個世界為甚麼這麼不公平。

 

她的愛人深情的握著她的手,進而摸著她的綠色絲襪,說妳是不是還愛著我?她哭了,說話都說不清楚了,但她的愛人知道她還是會愛他的,直到她死她都會愛他的。為了這個承諾,他要求她將她的綠色絲襪脫下來送給他,她哭的更厲害了,現在連腳都站不穩了,她無力的走到陽台,便送給了那隻貓一個溫柔的死亡。

 

她淋了一陣子的雨,心情也平靜許多,想到了她愛人的要求,便溫柔的脫下了她的襪子,交到他的手上,她再也受不了了,拿她這一生最新的黑皮包,頭也不回地衝到了街上,脫了襪子,她覺得自由了許多,跑的也就輕快了。她生命結束的那一刻,並不是想著她的愛人(雖然她是愛著他的,依然),而是在慶幸那隻幸運的貓,過馬路時未被車子壓死。

 

-送給厭惡文學的人-

 

 CY  

 

後記:

 

這個故事,剩下這些,去年夏天,差一點點被龍眼樹下的白蟻吞下肚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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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粽 schneider 50mm f1.9 Kodak E100VS 2008                     粿粽  schneider 50mm f1.9 Kodak E100VS 2008    

粽子 

媽媽做粽子並非只為了端午節,當然,在那個節日,她會做鹹粽和鹼粽至少有四樣粽子來拜拜。

 

平常,若不為特別的日子,媽媽也會做幾串來閒吃。偶而,接到這種回家吃粽子的電話召喚,心裡總是難耐!

不過,若錯過了剛包好還溫熱的粽子,那麼,會放進她的冷凍庫,等我們回家。

 

她配給給每個孩子的粽子,我的帶回台北,繼續放進我的冰箱冷凍庫,好多次,解圍我那臨時饑荒的危機!

 

2008-10-02 關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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