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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hneider curtagon 35mm f2.8 Kodak E100VS 2007

鈷紫 Cobalt Violet

大花紫薇

六月,市區的行道樹「大花紫薇」盛開。我在台北住很久,卻在雙連捷運站的公園第一次注意到這種樹的存在。

印象中,冷冬讓這種樹的葉子變紅甚至落光光,光禿禿的枝幹仍翹著一串串裂開的褐色乾果。其實樹貌並不起眼,又不能遮雨庇蔭,更別說去辨別名稱了。可是雨季過後不久,綠葉又繁茂起來,乾果不見了,也只有等到樹上長出一串串鮮紫色的花朵才引人注目。

大花紫薇沿著人行道兩旁盛開,我覺得好看。這種花色其實比不上同時盛開的紅色鳳凰花熱鬧,或是阿勃勒的穗鍊黃花那麼壯觀。可是這種紫色的花瓣吐著細碎的黃色花蕊,雖然只是行道樹,不過綠葉襯托著紫色氣氛,顯得安靜而吸引我。
 
如果要在我的顏料盒裡找這個顏色,應該很接近( Cobalt Violet Light )這支顏料了。在紫色系裡不像我看過的薰衣草那種紫,或是像冬天日落後的藍紫色天空那樣冷調。在顏料的等級裡,由於曾買過這種顏色的荷蘭製老牌油畫顏料,我才知道它的貴重。
 
這個城市的外表本來就不是多彩的,還好四季有變化,各種花色在悄悄地自然轉換當中。在某個季節裡,能看到稀罕的紫色花開,讓喜歡這種花色的人,也有驚喜。

紫色的教誨

我入小學開始讀書識字之前,沒印象自己講過「國語」。媽媽教我辨認顏色時,就指著自己種的茄子顏色叫:「K
iô-sek!」。

想起在小學有美勞課用粉臘筆開始,無論是買六色一盒,或十二色,我記得那時候紅色蠟筆是最快用完的,因為常常得畫國旗!其他顏色就常畫著唱遊課的印象「我家門前有小河... 」。 然而,每次就只剩長長一截的紫色用不完,這樣很難開口要換新的。長久下來,收集用剩的紫色也可以放滿一盒了。

即使後來上課用了水彩顏料,紫色似乎毫無用處的樣子,最後都在錫管內乾凅了。然後每次跟媽媽討錢買顏料,「
遮個茄色閣偆即呢濟,誠討債!」,媽媽會這樣碎唸著。她說我浪費,我也覺得很無辜,只是覺得那時對紫色或許沒有天生的處置能力。

在美術系的第一年,我們得用平塗色塊來做色彩學作業。每次老師交代抽象的色彩意象標題,讓我如同做劇烈的色感伸展操一樣。對於已經二十幾歲的我才開始做這樣練習,身手顯的既僵硬又笨拙,要塗完有「冰冷」和「尖酸」的感覺,實在很難應付。調色像在拉筋骨,卻也無法塗出我的真實「痛感」。想到挫折感像身上挫傷「淤青淤紫 」的顏色,那時,我才想起那長久不用勞碌的「紫色」來。

當我開始可以玩味在不同色調練習時,有一天,在教室上油畫課,大家畫著有一大把紫色花朵佈置在內的靜物畫,老師也在旁邊一起畫。當他快完成那幅色彩豐富的油畫時,回頭探視一下我們把各種紫色糊滿篇的畫面。然後他轉回頭,瞇著眼睛看自己的畫布一下,繼續拿筆點畫,「各位同學!這...,這種紫色很難用啊!記得,以後最好不要用 !」,他的語氣肯定。

聽到老師的教誨,我低頭看著調色板,哪還剩一堆白色顏料,紅的、綠的、青的已經攪和成一團,剩一點乾淨的紫色在角落,一邊刮除混濁的顏料,一邊想著:「還有幾個顏色,我可以運用自如呢?檸檬黃吧!」。 
           
吃茄

以前,在爸爸的菜園裡,一定有一小塊茄子的地盤。茄子長出來是細長的形狀,暗紫色的光滑表皮柔軟,微微彎曲著倒掛在矮矮的茄株上很可愛。每次看到紫色的茄子採回來,就特別喜歡拿來玩弄一番。

平常我不喜歡吃茄子,但是媽媽每年準備大餐過端午節時,桌上一定有一盤茄子,無論是燙熟或青炒加一點蒜泥。她也一定親自夾著茄子送到每個人的碗裡,雖然每次都想躲起我的碗,但她吩咐至少要吃一口,同時口中有押韻地唸著:「食茄才會鶺趒!Chia h-k chiah-ē chio-tiô!」,這不外乎是她希望孩子都能青春活潑的老話,尤其是對即將轉大人的男生來說。
 
有時,會在菜市場發現不同品種的茄子,紅的、黃的光滑表皮,肥肥短短的,看起來也很可愛。但是,每次我看到像老家種的紫色茄子,就想到媽媽拿筷子夾起茄子一邊說這句話的樣子,會在心裡笑出來。


2007-07-21 北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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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hneider curtagon 35mm f2.8 Kodak E100VS 2007

台9線 

台9線是全國最長的公路,這是普通常識,也許開車的人都知道這條路的頭尾。

如果從台北的新店上路,要經過坪林山區路段的北宜公路,沿著九彎十八拐到蘭陽平原。離開蘇澳後,要穿過清水斷崖上方幾個長隧道的蘇花公路,然後進入花東縱谷,一路經過好多鄉鎮到台東,接著南迴抵達屏東的終點-楓港,全長四百七十多公里。

最近在這條公路往來,常聽到司機朋友這樣介紹而加深印象。而我,事實上,也曾經走過,只是到現在才知道這條路叫台9線。
 
上個星期三早上,又去花蓮一趟。朋友開車來火車站接我,太陽正是火熱,我們直接上台9線公路南下。這次是要去富里,為了去看一座廢棄的磚窯改建成民宿的私人莊園。
 
車子跑在縱谷裡並不吃力,左手邊是海岸山脈,右邊車窗看去是高聳的中央山脈,三十米寬的公路上,來往的車輛也不多, 白雲在山邊一路伴隨。傍晚的陽光照在山邊的平原上,像調色板裡剛擠出來的顏色,到處可以發現像是一張風景明信片的角落。黃澄澄的稻子正在收割,我每天吃的米是在這裡收成的。                          

雖然少有機會可以頭尾走透,不過,這條路上還是有我熟悉的片段。我還記得讀大三的那個寒假,除夕夜剛過,心裡憂鬱著,在濕冷天裡,我便離家一個人去環島了。回程是搭高雄至花蓮的中興號巴士,我印象中是在楓港上車,然後跟騎摩托車載我玩屏東的學長說再見。車子進入山區的南迴公路,我坐在車尾靠窗的座位上,打開一點窗戶讓臉迎風吹拂,看著沿途新鮮的風光,漫長的旅途不至於感到無聊。巴士開到台東的太麻里停靠休息一下,到花蓮時已經快天黑了。
 
搭往太魯閣的市公車也是繼續走台9線,隔天,獨自從太魯閣走到天祥,再搭中興號翻越橫貫公路到台中,在那條台8線上又是一天的車程。車子在高山斷崖邊的公路上都得小心地轉彎行駛,雲霧缭繞讓人感到飄緲,也許我專注於途中的驚奇而忘了煩惱。

前幾年的夏天,跟我的鄰居一家人開車去花東玩,再一次從新店上台9線長途南下。經北宜和蘇花公路到達台東的關山小鎮,回程順道繞去富里的山上看滿山谷遍開的金針花。其實許多鄉鎮已經不是我從前的印象了,而是變的有獨特風情,在沿線很吸引人下車一遊呢!那幾天,我們愉快地在花東縱谷的台9線上一路玩回台北。

想起更早之前在宜蘭唸高中的時候,就常搭公路局的巴士從北宜公路繞到台北玩,感覺每次搭上車就像加入探險隊。印象中坪林是個熱鬧的人車中途休息站,然而半年前經過北宜公路時,看到那裡的停車場顯的空曠呀


南迴鐵路通車以後,有一年秋天,在高雄的畫展要開幕前,我特意繞道花蓮,再搭火車去高雄。我知道,台9線上再也看不到當年那種高雄-花蓮的長途客運了。

至於雪山隧道往宜蘭的快速道路通車,北宜公路的盛況也不在了,也因此讓原本縱貫東部的台9線頭尾都分叉了。

經過這條台9線上時,可以串起我在不同年紀經過不同路段的記憶。而現在,即使走在這條更遠離台北的公路上,我也不感到陌生。

如果再開一條高速公路穿過中央山脈,在隧道裡快速通往花蓮,那麼,我將無法在沿途隨意下車拍個照。如果是這樣,徒留9線上的美景呀!


2007-0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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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園夜話

去花蓮的松園別館作客幾天後回北投,無論如何,睡在自己潦草的窩總是比舒適的旅館自在。

那晚,睡到半夜,被落雨聲給吵醒,漆黑裡,意識模糊而分不清楚是置身在夢中,還是屋外真實的大雷雨。總之,我夢醒時,只意識到屋外和夢中的雷雨交加。

 

片刻的甦醒,腦海立刻浮現岀夢的朦朧殘影,看到一個人身上用繩索綑綁著一個陶製大水缸,好吃力地彎著腰走在崎嶇的山路上。那時大雨一直下,天空的雨滴像一根根的箭急落,他背馱重物不停地往前走,慢慢地走,一直走到我的夢被大雨聲打斷。

我不知道為何夢裡出現這段奇怪的影像,後來仔細回想一下,這大概是去「松園」的緣故吧!

這幾年,因為朋友在松園工作的關係,或者去花蓮展覽,因此探訪松園也有好幾次了,不過,大都只是短暫的停留。至於這次要在花蓮待幾天,尤其要住在松園後邊的旅館過夜,這的確引發我的好奇心。 

岀遠門之前,曾在當地住過的朋友很熱心地分享他的花蓮經驗,他當然很熟悉松園啦!不過,關於要在那裡過夜,他還是說一些聽起來頗哀怨的幽靈傳竒來提醒我。結果,人還沒岀發,耳裡就傳來這些非屬於農曆七月的故事。

每次搭火車去花蓮,列車穿過蘇花斷崖之間的山洞時,車廂內忽亮忽暗,海浪就在山洞外奔騰,彷彿鑽進一條連結兩個世界的時空隧道。

剛到的那個晚上,住進屬於電信局的會館,是一棟辦公大樓改裝的。我背著包包走進大門時,路燈下有無數的白蟻飛撲著,致使寬闊的庭院裡暗暗著沒開燈,微弱的燈泡光線從樓上窗簾背後透岀。我聞到下過大雨後水泥地的水氣蒸發味道,圍牆後邊的軍營裡,阿兵哥正嘹喨地唱著晚間的軍歌答數。昏暗中,看到四處聳立著松樹的黑影像衛兵,那時看到一位先生從暗暗的角落裡出來接待,以為自己像個要入伍報到的新兵!
 

這棟雙層洋樓的「松園別館」,正面有著像教室般的長廊,並且裝飾著重複性的小拱門,連結側邊幾間瓦房,看起來頗氣派。事實上,有好長一段時間,它閒置荒廢在蔓草裡,老松樹也受病蟲害。是啊!沒人住的老屋總是顯的陰陽怪氣的,更何況是在樹林裡沒有燈火的夜晚。幸好,幾年前得以古蹟修復,重新使用。此外,讓樹醫生來檢查松樹的病況,下藥除蟲。這樣,使將近百年的松林恢復生機和人氣,不然,會發生更奇特的傳說也說不定。

 

那些松樹大概是日本人來了以後才種的吧?而這棟房子的建造,從時間推算,應該是在美日太平洋戰爭末期蓋的。那時大概戰況吃緊了,不少十七、八歲的少年兵被挑去訓練成神風特攻隊。岀征的前夕,照例都會去那裡報到,飽食一頓天皇賜的酒宴。

他們駕駛著滿載炸藥的戰機成群岀發,飛向太平洋上空時,心裡都知道那趟飛行是沒有裝回程油料?也許那一夜,去有慰安婦的松園飲酒作樂是一種儀式?想像一下,在那片樹幹尚不足以成棟樑的松林裡,這群二十歲不到的飛行員,生命像蜉蝣般的飛行,環顧彼此青春勇壯的身軀,卻即將燃成一團壯烈的火花!           

 

這些傳說中的片段畫面和眼前的真實景物交織,無論如何,已經變成松園別館的招牌故事了。每次去那裡,總是會聽到這些沒有劇情的簡介。稍微晃神的時候,尤其站在二樓後陽台上,望著那片屋頂掉滿松針的日式瓦房,真的會讓人產生幻覺,坐在那裡看著周遭的人們吃喝聊天的樣子,頓時個個都變成舉杯飲酒準備岀征的日本兵仔!

隔晚,我從吉安騎腳踏車回松園,有晚風吹,慢慢騎車頗涼爽。我穿過熱鬧的市區繞到林森路底,爬坡路時找到美崙山背後往松園的大馬路。除了兵營裡正在晚點名之外,山坡上的舊社區很安靜。走在暗黃的街燈下,我隱約地想起曾在異國的一座舊城區過夜的感覺。

那時我更覺得當年日本人主宰美崙幾十年,好像營造出一座有秩序的城池規模。那裡有練兵場,有指揮所,有重要的水源地,街道規劃整齊,一些現在還可以使用的舊房舍。從那些設施規模來看,只差沒有築起封建的城牆而已,或許,他們將琉球松移植滿山頭,來當作忠誠的戌衛吧!

回到下班熄燈後的松園,是有點濕氣的安靜,樹林裡滲陋著城市的光影,除了松林的氣息和蟲鳴,水池裡的蛙在咯咯叫之外,我看是跟其他夜間的角落沒甚麼兩樣的氣氛。

如果夢可以反映某些現實狀況的話,那麼那個背著沉重大水缸的人,他吃力地走在山路的深刻印象,倒是令我深思。因為,醒來後,我感到膝蓋像是長跑後的疲勞,酸疼了好幾天。也許,這樣的夢,是反映出我這般年歲的腳力開始有問題了?

在市區,很難看到公共汽車的蹤影,所以我得騎腳踏車外出,常常在烈日下背著相機背包四處亂逛。而且午後的天空時常烏雲密佈,落雷陣雨了,我得用力踩著不合身的腳踏車逃竄,也許是這樣,那幾天的確是費了不少腳力。

前年去花蓮的時候,我買了太魯閣國家公園出版的那本「蘇花今昔」回來。其實讀完後我才知道蘇花公路的開鑿史,在那閱讀之間,去想像在斷壁懸崖之間鑿石開路的時空狀態,感到莫名的興奮。

那晚,坐在暗暗的松樹下跟那位五十幾歲的先生聊天,他提到一位經常來松園的白髮老先生,總是習慣坐在一個角落凝視。他說老先生很早以前就在這裡工作呀!就我所知,這山頭除了水源街上的別館和自來水廠,隔壁的廣播電臺是昔日的「花蓮放送局」之外,我當然不知道這裡曾是日軍用的「海岸電台」。原來老先生是當時在這裡服役的台籍少年技工啊!雖然他熟悉的房舍消失了,不過還記得當年的矮松現在都已經高大無比了。

那座軍用電台應該很早就蓋了,當作傳遞台灣本島和日本之間的情報用途,所以是用高功率的電波發射器,內部的零件就得裝巨大的玻璃真空管。至於那些補給材料,在那個年頭,必須去宜蘭運回來。老先生當年就是被派去做這件事,他得徒步背回像一顆大型砲彈的真空管啊!在聽這個描述狀態時,心裡頭感到那種沉重的背負,但是始終無法想像那顆真空管的樣子。 

1940
年代的蘇澳與後山之間的臨海通道已經鑿通,一百多公里的遙遠路程,也許受戰況的影響,他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技工,出差來回七天,步行在那條艱險的路途上呀!不清楚當時他走山路可以避空襲,或是走斷崖峭壁上的臨海道。無論如何,那是一段無法想像的時空旅程。

或許是這些令我感到新鮮的聽聞,使這一切印象流入我的夢裡,轉化成大雨中那個背大水缸的人吧!

要回台北的那天中午,我又從市區騎腳踏車上松園跟朋友道別。走到橋頭,順道轉彎騎進縣級日式舊宅保留區。日頭在頭頂上,照著像被洗劫一空的漆黑房舍,清潔隊員剛打掃完坐在屋簷下擦汗閒聊。日式黑色瓦礫的屋頂上,襯托著鳳凰木吐著燦爛濃密的紅花。站在美崙溪邊轉頭望去,正是美崙山那片茂密的松園,從遠處看起來,真像是一座綠色的城堡啊!而且這些年來,這座城堡一定長高許多。有城堡就有許多故事,只是,城堡裡受蟲害的老松樹都在施藥吊點滴呀!

對我而言,在剛下過雷陣雨的夏日午後,爬上那一段山坡路,也許額頭會冒點汗。不過,站在樹底下沿著粗壯的樹幹往樹梢瀏覽,好像抬頭欣賞一座歌徳式大教堂。此時,蟬聲在松林裡吱吱地繚繞著,能坐在優雅的老松林裡納涼,喝杯咖啡是件很宜人的事。

然而置身在這真實的光影當中,松樹下有人在準備樂器彈琴敲鼓,夏日的週末有詩人要來吟詩,水池邊的小舞台有演戲或跳舞的安排。我想,在這些不斷新添的氣息當中,那麼就讓那些傳說更遠去吧!

站在松園眺望,看到客機緩緩地在海面上下降,以優雅的弧度轉彎預備著陸,也會聽到噴射戰機加速升空的引擎聲劃過花蓮港上空。眼前高高低低的樓房遮住了海岸線,而視線只能隨著美崙溪流到浪潮翻騰的大海。


北投 2007-6-16


:1944~5年屬於日本海軍的神風特攻隊盛行,台灣繼菲律賓之後,也成為神風特攻隊的重要前進基地,分別在宜蘭、新竹、台中以及台南四個機場起飛執行多次任務,從那裡出發的機隊分別以新高山(玉山)為隊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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蟬衣 nikon ais 55mm f2.8 Kodak E100VS                    


龍眼樹上的蟬聲

昨夜,無數的飛蟻在燈下亂竄,這大概是午后有雷陣雨的徵兆。夜裡下了一點點雨,院子裡的泥地鬆軟一些,這樣,蟄伏在地下已久的蟬容易破土而岀吧!

今天五月二十六日的下午四點又一刻,我正坐在窗口的書桌前,雖然有微風吹進來,院子曝曬在刺眼的陽光裡,不過在屋內感到有點悶熱。忽然聽到今年夏天的第一聲蟬叫,蟬在龍眼樹上吱吱叫了幾聲然後就停了,大概是剛爬上枝頭脫殼羽化不久,還在整裝潤喉試音吧?每年夏天來龍眼樹上的合唱團就快到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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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chneider curtagon 35mm f2.8 Kodak E100VS 2007

消失中的山仔后美軍眷村

 
不久前的一個中午,我上華岡去跟我的老朋友碰面,從山下抬頭望去那個學校,雖然她在不遠的那座山頭上教書,卻也好久不見了。我到的時候剛好校園下課鐘響,學生魚貫似從教室裡出來,穿過擁擠的人群進去大雅館的Dante Coffee Shop,沿途讓我感到有點陌生。

我從北投搭230公車到山上的公車總站下車,然後再搭紅5路公車來到山仔后,平常我都是搭260,而從未搭過這路車。公車司機跟我說這輛車有開進校內,當他正要轉入校園時,我卻在愛富二街口按鈴下車了,想到好久未再進去校園,下車來散步也不錯,初夏中午的太陽仍感到溫暖呢!

從愛富街口走進華岡路,要進去學校的這條不夠寬的柏油路是很熟悉的,沿路兩邊擠滿了學生騎來上學的摩托車,仍然像以前那樣佔去了路肩,我也習慣性地不時停下腳步閃躲來往的大公車小車輛。兩旁的美軍宿舍仍在我熟悉的位置上,只是屋子很明顯的沒有像以前那樣富有居家的氣息,庭院長雜草,圍籬壞了似乎沒人整理,房子看起來也比印象中更老舊。


                     
美軍宿舍 2007                                           美軍宿舍  素描  54*39cm 1988

我往前走了一小段路還沒到天主堂,突然看到圍牆上有醒目的塗鴉讓我好奇地停下腳步,原來是畫著美軍眷村的完整分布地圖呀!顯然是想要讓人知道眷村已經消失或還存在的歷史導覽圖,塗繪的技術讓人有好感地想親近看一眼,對照著留在我腦海裡有關眷村宿舍的印象,好像玩著小時候的藏寶圖遊戲。我趕緊拿起相機跑到路中間拍了幾張照片,同時得閃躲從我背後呼嘯而過的車輛,感覺畫在那個位置確實很難讓人停下腳步仔細看個究竟呀!

牆壁上所畫的宿舍,那是1950年代美軍來協防台灣期間,蓋給美軍軍事顧問團當眷舍的社區。印象中每棟房子都是各自獨立,又有寬敞的院子、車庫,有些是用鋼筋混泥土蓋成平房或雙層的白色洋房,像以前的美軍電台ICRT那區,看起來較堅固,不過大部分都是空心磚或石砌牆壁,木構屋樑覆蓋黑瓦的屋頂,而且每間屋頂都長出一根壁爐用的煙囪,社區內的房子以幾個區域分布在山仔后。當然,我在那裡上學的時候,雖然知道社區裡面有外國人住,實際上早已沒有美軍的蹤影,只是一般家庭住在那些西式的房舍裡面,而「美軍眷村」仍然是我們每天上學必須經過的慣稱。

那幾年,我在美術系上課,偶而幾次,老師要我們去畫校園風景,記得每次我們三三兩兩地消失在美軍眷村裡,分頭去找題材,很少人會留在中國宮廷式建築的校園裡取景做功課。在那裡很容易找到一處很入畫的角落,即使只有一顆樹,一棟造型簡單的美軍宿舍當背景,就是很好的習作了。社區內有幾條小路穿過,每次我走路經過樹木繁茂陰涼像森林中的社區,可以察覺到每戶獨立的庭院內散發出不同的居家風味呢!我也習慣性地經由不同路徑的角落上下課,路頭路底經歷的是兩個氣氛完全不同的社區型態!

下課後走出擁擠吵雜的學校社區,我常常穿過眷村內的凱旋路或長春街散步到山仔后,再沿著菁山路回到老三合院的住所。有時天空湛藍,仍飄著大朵白雲的傍晚,偶而看到有人推著割草機在院子裡來回移動著。金黃的陽光照在小孩大人在自家院子玩耍的草地上,撲鼻的草腥味和一點煙燒味飄散,或者粉刷牆壁的油漆味跟著幽靜浸著小路,割草機的馬達聲往往將我的注意力拉到另一個時空去。

尤其到了冬天,山上濕冷天特別難受,每次身上裹著厚厚外套穿過眷村去學校上課,那麼每棟房子屋頂上的煙囪成了我注目的焦點。想到我住的那個三合院裡那根不再燒材煮飯的煙囪,看到他們的屋簷下仍然疊放整齊的乾材,想必是供給壁爐的過冬取暖準備。即使煙囪沒有冒岀白煙,當門口插上聖誕樹枝時,透明的玻璃窗內有燭光晚宴,經過那一區總是讓人感到不同情調的冬天氣息。

每次經過那裡,我總是想像著那是美國西部牛仔的住家,即使院子裡出現幾匹馬在悠閒地吃草,我都覺得不奇怪。低矮的圍籬彼此相隔,他們不怕別人的窺視,即使有白色窗簾的門窗敞開,但是各自獨立的門戶也不會彼此干擾。當然跟山腰上那些隱密而門禁森嚴的私人豪宅不能相比,但也不是一般人可以住進去的。這種平易近人的獨立矮房,如果能住在那裡畫畫,的確是很多美術系學生租屋時的夢想,也是我那時心中成型的最好居住模樣。

事實上,當我一直陳述著對美軍眷村似乎美好回想的同時,但那已經是上個世紀的過去了。現在我必須清醒地面對房子已經逐漸老舊,甚至倒塌不堪使用的事實,昔日完整的社區氣氛已經有所缺陷,擁有那些房舍產權的所有人也不再維修,有些已經變成荒涼的角落了。那壁畫所透露出來的訊息,正是存在五十幾年的美軍宿舍從去年開始得面臨著被拆除的危機呢!地圖似乎成了當地人士為了向政府爭取保留社區行動的求救訊號。

如果沒有上山去,大概也不會知道社區的變化,即使消失了,住在山下的我也沒有知覺。原來美軍離去後台灣銀行成為這一大片社區房舍產權的管理者,這些年來開放給民間租借使用,西式的社區形式仍然存在,然而有一部分變成私人住宅,或者十幾年前台灣銀行拆除菁山路旁的那一區宿舍,自己蓋一大片樓房當員工訓練所,彷彿變成一處無法穿越的私人宅第。現在那些官員似乎不管社區的存在與否,至少停止租借而讓房舍荒廢,然後再用「報廢資產」變賣這片受託管的國土換現金啦!
     
巧合的是市政府已經動工建造的空中纜車暫時停工,因為山上的纜車週邊土地開發計畫是個重大弊案呀!即使如此,將來纜車從北投公園開上山來,如果那些官員的腦袋裡只會變賣家產拼經濟的話,那麼那些國產在這個時候急著拍賣,任由官員和生意人當作一般的房地產來處置,哪,山仔后在這個小山頭要重新被整容後的面貌是不敢想像啊!

要期待官方去主動善待那些特殊的古蹟或歷史建物,看來似乎是不實際的。像位在陽明山公園內很隱密的草山行館,在這些年當中,歷經前兩位市長任內的古蹟維護,整修門面,直到前幾年開放私人經營餐廳,才將這個神秘多年的禁區完全開放。只是因為發生火災燒成廢墟而令人遺憾,這樣的結果看來,真希望當年沒有拆封這個神秘的行館就好了呀!

本來進入行館小徑的坡地上有四間很好看的警衛房,那是1920年代用花崗石砌牆蓋黑瓦屋頂的西式建物呀!幾年前,第一任的文化局局長卻批准公文,悄悄地全部拆毀,然後再用鋼筋水泥照原來的模樣重灌。有一次我興沖沖地上山去拍照,看到那幾間石頭屋被拆光後的狼狽樣,版模和鋼筋在原址要重新起造呢!心裡想不通這種做法的道理何在,何況她在歐洲生活那麼久,難道不知道德國人如何保護老房子的態度嗎?想到此,我實在按不下快門地離去。三年前,那幾間「石頭屋」以藝術家工作室風光地開放時,有多少人知道那幾間石頭屋實際上是貼皮的水泥屋呢?如果文化官員的維護做法是拆掉古蹟蓋古蹟,那麼這也算是古蹟再利用的奇蹟啦!
 
當地的文史工作人士為這個社區所畫的一張地圖壁畫讓我引發了這些聯想和牢騷,如果社區的改造沒有兼顧到當地人的感受和歷史記憶,很多無形的寶藏都在現代化之中消失而不會再現。我也想起十年前我剛搬來的北投時,原本仍是個老舊無奇的北投,自從溫泉博物館從廢墟半世紀後重新修復,極其考究原始的建材,恢復這棟原來是「北投公共溫泉浴場」的光彩,不僅讓公園週遭的公共設施也跟著改頭換面,也使北投擺脫過去風化區的印象,今天看到來溫泉區的遊客不絕,而不是被建商的密集高樓大廈侵占,那也是北投居民在當年努力去爭取的結果呀!


簡單樸素的美軍宿舍,這個社區沒有隔離的圍牆而讓人自由穿梭,是山仔后可讓人自在呼吸的地方,那也是習慣住在高樓大廈裡的人們無法想像的「家園」!

2007-5-19 北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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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霧溪口的太魯閣     Leitz summicron-c 40mm f2 Fuji RDP III 100 2007

太魯閣號

上個月中搭火車到花蓮,自強號一大早離開台北,到花蓮的時候還不到十一點!


尤其難得有晴空,這樣,遠足才能愉快呀!火車經過立霧溪河口時,花蓮就快到了。拿起隨身的相機,隔著車窗按了幾下快門,壯觀的太魯閣峽谷入口就在眼前。

火車只要少停靠幾個車站,若以時速平均超過100公里,兩小時一刻就可抵達。比起以前四個鐘頭悶在車廂裡,那麼,台鐵的火車的確有跑的比以前快喲!

不然,他老是像一顆慢速壘球進壘,
也趕不上我在歐洲搭過的即使是普通車的速度哩!更何況,太魯閣號的新型火車要上路了!聽說火車時速開到130公里,二小時就可抵達終點啦!

下次去花蓮,一定要搭太魯閣號啦!

當大家都在享受台灣的投手在大聯盟投出時速150公里以上的速球感時,顯然的,台鐵的火車何時才能讓我們體會真實時速150公里的速度感呢?

2007-5-07 北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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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O-LANTHAR 90mm f3.5  Kodak E100VS 
                                                       
皮球貓

那是一個沒有涼風的悶熱傍晚
,我正在外面散步,經過附近的一條大水溝,應該說是圳溝才對,卵石和水泥砌成的溝壁長滿青苔,溝水流通順暢,水裡有一點深黑,應該還不算是條臭水溝,至少還可以看到許多吳郭魚在游來游去呢!

對面不遠的空地上,有人在玩遙控飛機,空氣中聞到一股濃濃的汽油味,也有剛割過草的草腥味。聽到遙控飛機在空中操練翻滾的馬達噪音,甚至數次從頭頂上低空飛過,好像在模擬低空炸射的戰機,難道他們把我當成獵物,想看我跌進水溝的狼狽樣不成?

每次走到水溝邊這條窄窄沒有護欄的柏油路時,我都得專心沿著走。突然我看到養了一歲半的貓Niau Niau迎面而來,那隻褐色短毛的虎斑貓已經好幾個月不見了,我很高興看到牠要往回家的方向走來。像平常一樣用口哨叫牠,牠立即有反應地在十步遠的距離停住腳,然後對我喵喵叫了幾次。我再吹了幾次口哨,同時慢慢靠近牠,牠的神情顯的有點怯生看似要逃跑,一會兒,牠似乎認岀我來,並且走到我的腳邊伸著頭用鼻子聞一聞,然後用身體磨擦了幾下。

我發現牠渾身是傷,而且已經結著一條一條像糊了麵線膨脹的疤痕,從那些傷痕看起來,好像經歷過很慘烈戰鬥廝殺的樣子!身為這隻貓的主人,心裡感到驚訝,也很遺憾,我真的不知道牠跑去哪裡了,即使牠在外負傷也幫不上忙。我想去摸摸牠的頭,捏捏牠的脖子肩膀,像平常一樣地逗牠,捉起牠的前腳檢查一下久未修剪的指甲,發現腳指間的爪勾已經長的尖銳無比了,但是牠的眼神裡卻毫無所謂的樣子,牠在家裡的神情也從未如此地酷呀!而且像個毫無懼色的戰士呢!

我怕牠再逃走,於是想要帶牠回家,好好了解離家的原因呢!這時遙控飛機目標朝我們低空俯衝,瞬間,我本能似地一隻手抱住我的貓蹲下身來,左手撐地就跳進水溝裡,褲管都弄濕了,還好溝壁不是很高,水深尚未及腰部。

忽然,我看到手上的貓也泡了水,身體受潮之後正開始迅速膨脹變樣了,我不知所措地看著牠怎麼會變成這樣,瞬間灌飽水後變成一隻圓滾滾的貓,那些疤痕像烤熟的麵包切痕那麼顯眼。我著急著趕緊用力將水擠出來,最後牠的身體像被擠扁成一片橡皮膠囊在我手上,牠搖一搖尾巴,喉嚨仍然發出呼嚕呼嚕的喘息聲,眼神裡好像沒甚麼事情發生的樣子。

我心慌地搖晃著扁平的身體讓牠醒著,想趕快帶牠回去,至少還有幫牠做結紮的那個獸醫可以幫忙啊!這時,貓突然振作起來,縮起後腿然後用力一蹬,從我手上掙脫出去,我的右手腕上立即留下滲著血水的爪痕,我還來不及阻止就看到那隻貓迅速跳進水裡。

當牠浮出水面之後,身體又開始膨脹成圓滾滾的,牠在水上浮游著好像沒事的樣子,回頭向我喵喵叫了幾聲,我實在不了解牠的心意,真希望牠能開口跟我說話呀!一會兒,牠噴了一口水之後,貓順著水流潛入水裡不見了,即使伸手也捉不到牠呀!一種驚惶的感覺讓我想著牠最後瞬間對我凝視的眼神。

2007-04-25 北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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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投公園的老噴水池 1910    Revunon 24mm f4 Kodak E100VS  2005

投風景-
Peitou Landscapes (下)


窗外

也許我每次都得經過劇烈的刺激才會振作起來,但是仔細想想,要改變一種長久的慣性,有時還是得有外力介入才能扭轉局勢啊!不過代價已經付了,一年又快完過了,來自一種莫名的壓力,我找到一個努力工作的理由後,就開始處在無法鬆懈的狀態裡,直到眼看著將那堆被白蟻吃過的木板都刻成畫了,用被白蟻啃過的圖畫紙作出一張張圖畫掛在牆上,心裡被白蟻入侵造成的羞怒和遺憾感漸漸平衡一些。

 在濕冷天裡,我趴在窗口的圖桌上刻那張「窗外」,每天坐的這把椅子已經老舊,接榫不再牢固了,望著同樣晨昏的窗外看著日子一天天過。院子裡,除了地磚長滿滑溜的青苔,幾隻野貓常在磚牆上巡邏,此外,沒有其他動靜或改變了,每天開關這個木頭窗戶,還好沒有裝鐵窗。

過年前,為窗外那顆七里香修剪垂至頭上的枝葉,感覺樹又長高一吋。那顆彎腰駝背的老構樹已經被白蟻掏空心腹了,不知哪一天會不支倒地。每當我在院子裡看著那幾棵大樹都無法抗拒入侵的蟻害,枝幹日益空洞腐朽,對這「陸地上的食人魚」感到束手無策,只是我還可以動手做些事為自己增加一點防禦吧!

有好幾個滴雨的夜晚,那隻貓跟我爭著擠在那盞100燭光的桌燈下,我需要光源以便更專注地刻著有浮雕花紋的毛玻璃,牠則需要取暖,不久牠伸腿翻肚睡死在一旁。當我心裡一邊想著這些事,在新年即將來臨的氣氛裡,內心有幾分焦慮感,在不知不覺中將那塊有花紋的窗戶細心地刻好了。


北投公園的老噴泉

身體擋不住寒流的夜裡,我忍不住騎腳踏車用力踩上溫泉路去泡湯。露天溫泉的燈光像夜間公園的籃球場,看到許多不同形狀的身軀彼此擦身而過,我也趕緊將起疙瘩的身體蹲在熱燙的水池裡,直到額頭冒汗,身體熱呼呼地將寒氣從頭頂冒出來,偶而讓身體浸泡在冒煙的熱湯裡,這樣的感覺很舒服。雖然溫泉離住所不遠,但是我也難得來一次呀!剛離開溫泉的身體仍呼熱而不覺得天冷,硫磺水的味道仍留在嗅覺裡。

 牽著腳踏車穿過溫泉博物館的木橋,在卵黃色燈光下經過北投公園回家,我走進那幽暗的圓形噴水池,冷清的噴泉染著對面街上的霓虹燈,燈光也穿透入口處那幾顆巨大的南洋杉和樹葉搖曳的浦葵,水滴細雨般地灑落在一個像大臉盆的池水裡,圍繞三層劇場似的同心圓階梯,彷彿邀你坐下來欣賞美妙煙花似的水舞,只是夜裡氣氛冷凍呀                     

如果週遭茂盛的杜鵑花叢圍繞著,該是散步聊天的約會好地方,可惜的是,旁邊一座新式圖書館剛落成,看起來和水池氣息相連,似乎變成建築物的庭院一部分了,此後我感覺到這裡原來幽靜的神秘感消失不見了。

轉頭看到另一座較小的噴水池在那端,在四個半圓弧瓣裡突出四個尖­角,那是用石頭打造的,其實那是正方形和四個圓形的最大交集,而中間的噴水柱像是教堂裡的燭臺。這兩端一大一小的噴水池都在方形和圓形交錯或並置的結構中造型,即使用現在的眼光來看仍然是優雅而有現代感,也會有產生不一樣的心情投射,那圓形的噴水池也當成我的許願池呀! 

這座中央噴水池是日本人在一九一零年建造的,那時大概是迎接來北投遊玩的軍官名流貴賓的門戶吧!而再過幾年,就是百年古蹟了。噴水池映照著今昔,這裡應該有很多溫泉區的故事待挖掘,我想,當然,在那水池邊,我也想起一個曾灑過的美夢,那是幾年前我跟另一個人要一起共度人生的留影,那時的希望就像一起走在那同心圓噴水池那般的圓滿,只是,只是美夢難圓啊!

昔日優雅的公園雖然局部保留下來,但也只是放著,並沒有好好整理保養,公園裡呈現不同時代的整建格調,並非當初完整的面貌了,如今噴水池也只是一座噴水池,似乎愈來愈跟週遭新建的景物沒甚關連,它只是那個時代的遺物。反正我們的都市裡沒有壯觀的大廣場可讓人遊樂聚集,就只有分散四處只是可以納涼的小公園,在這當中,北投公園位在溫泉區的入口處,兩山丘之間的帶狀凹地起伏還不至於一眼望穿,如果沒有那兩個老噴水池存在,哪,我也不會喜歡進去散步流連啊!更何況將來往山上的纜車站通車後,便不再是我想親近的公園了。


煙火

當我在這夜裡走進公園再看噴水池一眼,腦海裡已經浮現一幅清晰的圖畫了。年終之夜,朋友們都紛紛相約相聚,或擠進東區去看煙火倒數跨年,在冷冷的空氣中,的確可以讓人精神抖擻地迎接新年的來臨,不過想到我的這段密集工作即將告一段落時,我得繼續趴在圖桌前刻那幅沒有背景的圓形噴水池。

新年一開始的剎那,似乎暗藏在市區各個角落的煙炮同時燃向高空,一陣陣劇烈的煙火爆裂聲由近而遠地在夜空中響起,樹梢也透進七彩的煙火光影到我的窗口,此時我正在木板上刻著一點一滴似煙花的噴泉,水滴灑在黑暗的背景裡。
 
我知道大家在半夜裡興高采烈的樣子,而我在新年的第一個深夜裡,將剛刻完的「噴水池」用黑色油墨印出來,然後掛在牆上而結束工作,那時愉快的心情似乎在心裡爆裂開來,煙火聲仍不斷地在耳邊激烈地響著!
 
繞著圓形的噴水池漫步,我知道,再好的時光是不會在原地打轉的。或許有一天,我離開此地,或者生活在其他角落,現在不管拍一張照片或者畫一張圖,都只是對我目前存在的時空顯示一種平衡,就像要帶去遠方的禮物。
 
2007-4-18 北投


北投風景 (上 ) http://blog.pixnet.net/wsming/post/352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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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鳳山的北投夜景   Canon AE-1  FD 50mm f1.4 Kodak E100VS

北投風景--Peitou Landscapes(上)  

                                              
陸地上的食人魚

去年夏天,梅雨季過後不久,白蟻悄悄從臥室地板的裂縫裡入侵,沿著陰暗的牆角構築泥土隧道當掩護,一舉攻陷房間內的書架和櫥櫃,不僅在我每天睡覺的床櫃底下築窩,並且啃食那幾包捨不得用的圖畫紙,然而我竟然毫無知覺。當我意外發現時已經是一場難以收拾的災難,即使我立即翻箱倒櫃徹底地展開一場驅敵大戰,在往後幾天裡它們仍然集結重兵四處突擊,我的屋子頓時像個失守的據點,那時候我才見識到「捲土重來」的威力。

房間內的東西表面看起來一切完好,實際上很難察覺已經成為白蟻日夜挖掘的礦坑了。七月天的屋外蟬聲唧唧,我在悶熱的屋內不斷擦著汗水,獨自清理殘破的木頭支架、一箱箱書籍、裝裱好的圖畫、始終未畫完的油畫和一包包的紙質資料,面對不斷清理出來的垃圾時,我一邊惋惜嘆著氣,一邊惱怒著捻死無數還在嘴饞的白蟻。當我掀開地板四處搜索它們的蹤跡時,感覺好像聽到無數的白蟻在耳邊嗤嗤地嘲笑我咧!發現那幾個木頭圖櫃幸好沒事,白蟻的泥土隧道工事才剛抵腳邊而已,不然,那將是更大的災難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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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渡平原    schneider curtagon 35mm f2.8  Kodak E100VS

關渡變花園
 
農耕機在關渡平原裡來回駛著,鋤草、翻土、灌溉、插秧樣樣來,過年前被新聞報導的"砷污染"事件的確令人恐慌,目前看來農人似乎仍照季節在耕作。

不過他們報導關渡平原被砷污染的目的,是要提醒大家那塊地很危險,要趕快去整治?這裡生產的農作物裡像那些記者說的含"砒霜"?也許提醒來此棲息或討食的飛鳥不要接近?以免危害市民的健康。  還希望能用轉耕作為"非食用農作物"用地?外面都拋出可以一夜致富的地價,讓地主心慌慌哪!

我們等著看看關渡平原再過幾年會變成怎樣

市政府趕緊花錢收購農作,提醒農民不能再用這來耕種了?  去年的市政府為市民爭取到2010年的國際花博會的主辦權,原定地點就在關渡平原啦!新市長當然要執行預算180幾億元"既定政策"呀!

啊!原來,原來,
 
雖然市政府最近改變花博會舉辦地點移到圓山附近,關渡平原的開發暫時保留,不過是否還有一個"關渡平原運動公園"預定地要變成"既定政策"呀 ?
 
這塊土地真的染毒了嗎?即使被砷污染的關渡平原種稻不成,難道將來變成一片美麗的花園就沒毒害了嗎 ?

2007-3-25 北投

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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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岸  木刻版畫  26*44cm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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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雞與果子狸 

我的院子裡有幾棵大樹,尤其有一棵比三層樓還高的龍眼樹聳立著,除了吸引許多飛鳥來棲息之外,常有一群白色鸚鵡從遠遠的地方嘎嘎叫地飛過來,然後停在樹梢上繼續吵鬧,我也看過綠色鸚鵡在樹上旁邊那棵雀榕在春分長果子時,常常天未亮就聽到一大群喜鵲吱吱喳喳地飛來覓食

龍眼樹在初夏時開花,當松鼠窩在高高的樹幹上加強構工時,來採蜜的蜜蜂總得忙碌好多天
那段時間,耳裡總是響著像是不透氣的嗡嗡聲。夏天的晚上,貓頭鷹也常飛來龍眼樹上守夜,總是優雅而輕柔地嘀咕著。在這看起來很蠻荒的院子,樹上、樹下的昆蟲、爬蟲也不少,至於沒有舖水泥的空地,當許多蟬鑽出地面爬上樹幹脫殼時,已經是一個熱烘烘的夏天了。

在這裡住久了,我當然知道牠們會在那個季節出現,像那條愈來愈長的「臭青母」,絕不會在冬天裡溜出來嚇人。但是我就很難想像那罕見的烏龜也會爬進院子裡來喲!有一年的夏天,我要搭飛機出遠門的前夕,發現一隻烏龜緩慢地在院子裡沿著牆角爬行,見到這個意外的訪客讓我哈哈大笑,我看著牠慢慢地將頭伸出來,跟牠打過招呼之後,又放牠繼續爬行,後來就不見蹤影了。那時我心裡想著,如果出遠門是一趟冒險的旅程,那麼,那隻野龜的到來,就讓我想像那趟旅程無論如何都會順利「歸來」吧!這樣想使我心安地踏上一年的旅途。

去年是俗稱的「雞年」,雖然我不是很喜歡用十二生肖去稱呼年份,不過就在雞年最後一天的傍晚,天色暗藍,突然發現有一隻長的很奇怪的大鳥出現在院子裡,牠是紅頭、白頸、身上有寶藍色的羽毛,還有一呎長的白色有斑紋的尾巴,我從未見過這麼漂亮的大鳥,仔細看牠在樹下閒逛的樣子又不像其他鳥類那麼機伶,實在想不透牠是從哪裡跑來的,不過就在這雞年結束的前夕看到令人驚奇的景像,心裡就當作是有「奇蹟」出現的好預兆,以此結束我那充滿困境的「雞年」,而心情愉快地迎接新年的到來。後來我才知道那隻大鳥叫做「銀雉」,這附近沒有養鷄場,也不會有人在公寓裡當寵物養,無論如何,牠的出現讓我想起半年前在我院子裡失蹤的那隻母銀雉,也許是我那時的遭遇使我聯想牠是回來尋找失蹤的伴侶。

去年初夏的某一天悶熱的傍晚,無數的飛蟻圍攏在燈光下亂飛,即使是有紗窗也擋不住飛蟻的竄入,不過清晨的大雨,將無數的飛蟻打落滿地。那天下午,當我在窗邊的工作桌上做圖時,突然聽到院子裡有異常的聲響,我探頭看到一隻褐色有黑色斑紋的雉雞正在啄食,我趕緊抓起相機隔著紗窗按了幾下快門,常在院子裡出入的幾隻貓都興奮地匍伏在不同角落。我也跑出去跟那隻雉雞逗弄一番,我以為牠被我嚇跑飛出了牆外。

三天後的凌晨,我被後院的一陣吵雜聲驚醒,還聽到咬嚼的聲音,讓我想起虎姑婆在吃小孩手指的故事而害怕,我起身開窗探視黑漆漆的空地,草叢裡並沒有異常,於是我返身繼續睡覺。一會兒,我又聽到更起勁的咀嚼聲,我不耐煩地起身查看,在幽暗的草叢裡,我看到一隻大貓的形影正在吃東西,我於是隔著紗窗噓一聲想要嚇走牠,但是牠仍繼續發出咀嚼聲,「喂!在幹甚麼呀?」我叫著,這時看到牠朝我移動身體,我懷疑這不是貓的反應呀!牠慢慢地靠近我的窗台下,「嘿!」我再叫大聲一點著,牠不動,也沒有出聲,「嘿!嘿!」我又擊掌叫著,這時牠更近窗台下,似乎想要知道誰在吵牠,微弱的燈光下突然看到了有白色條紋的長鼻伸過來,「果子狸!」我的直覺反應確定牠的身分而沒有威脅時,我反而感到意外驚奇地入眠。隔天早上醒來,我立即打開窗子查看,那隻雉雞躺在昨夜的現場很醒目,我走近看才發現牠的頭已經被果子狸吃掉了。
剩下的部分被四、五隻貓在白天裡吵架一番之後,輪流吃光光了。

我沒有察覺那隻母銀雉待在院裡,那天凌晨正下大雨,雉雞躲在那棵低矮的七里香下避雨,牠作夢也沒想到果子狸會在那時後出現,當牠正要爬上木瓜樹去吃肥甜的木瓜時,看到樹下那隻雉雞縮著身體正在打盹而毫無警覺,悲慘命運就在那時發生的。那天下午,我要去收拾殘骸時,只看到一堆美麗的羽毛和吃剩的骨頭在草地上,那些野貓終於飽食了一頓。我撿了幾根漂亮的羽毛放在書架上,後來又被家裡養的小貓咬去玩耍,不知藏到那裡去了。

想到那隻果子狸像夢幻般地闖進我的院子,以及那隻躲在院子裡覓食而沒有危機意識的雉雞命運,促使我更積極地工作以度過那時正處在極度的困境。現在,我可以在這涼爽的夏夜裡回想那些不尋常的景像,去解讀當時的心境,在這黑森森的夜裡,院子裡的故事其實還很多。

本文發表在夏季號''蘑菇 MOG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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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火車 

 

我從下午二點多就在山崗上寫生,艷陽在藍色的天空中發亮,我得戴帆布遮陽帽。畫的前景有一片搭起瓜架的菜園,只有幾間木搭的農舍在菜園邊,盛開的白色小野花遍佈在菜園旁的草叢裡,一個老農正拿著鋤頭在鋤草。遠處可見到凹谷上方的山腰是一整片開花而變黃色的相思樹林,抬頭望見一座弧度完美的半球形圓山,其實就是那座奇怪的半球形小山吸引我去的。

到了傍晚,山風吹拂感到涼爽,天空的雲朵迅速地變換隊形和顏色,那一張畫已經覺得快完成了,還剩最後幾筆在畫布塗抹修飾著。這時聽到不遠處有幾個人一路交談著走過來,也聞到空氣中有一股濃濃的髮膠味和香水味。我立即把油畫筆插進油壺裡迅速攪拌幾下,想讓它立即蒸發出松莭油的氣味來,我深呼吸了一下,然後在調色板上沾一點顏料繼續在畫布上塗抹,攪和一下空氣的異味,畢竟我需要最後的專注呀!

畫畫的地方是有一點偏僻,平常罕有人來此的。我興致高昂著想要在光線正好的時候完成這張畫,當我心裡正如此想著時,那講話的聲音在我耳邊愈來愈響亮,我忍不住地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三個人已經走到離我身後不遠的一顆大樹下停下腳步,其中一個男的穿著短袖花襯衫,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那一頭波浪狀的烏黑捲髮,那種髮型應該是用髮油抹出來的吧!看起來他是陪著一對夫婦來山崗上的樣子,中間那個人著深色西裝,個子不高,他有灰白的鬢角顯的有年紀了,不過看起來是個素淨的男人,他的太太跟在他身旁,他們的年紀明顯地不對稱。我的注意力又回到那張畫布上,但是他們大聲談話似乎是把我當作不在現場哩。
「我想要把這塊地變成有櫻花林的花園餐廳!」那女人提議。
「美呀!但是那一片樹林怎麼辦?禁建的保護區耶!」捲毛說。
「砍了再說!反正那裡一定要蓋甚麼東西啦!只要不太誇張,衛星也照不到的,不然,花那麼多錢買這塊地幹嘛,… …。」

原來他們已經買下我正在畫的這塊山坡地,並且討論要如何處理那塊地呢。雖然他們說話跟我沒關係,但是說也奇怪,當我聽到那片相思樹林要完全砍除時,我的油畫筆不由自主地將原先畫好的那片樹林的顏色塗去,抹成他們所說的那種光禿的樣子。接著我聽到那女人說:「那麼,那條路的坡崁可以用溪谷裡的鵝卵石堆砌比較好看!」,我的手馬上在畫布上那凹谷的地方先用畫刀刮去顏料,再塗改成有鵝卵石的坡崁。「不!這樣太麻煩了,水泥灌漿就很堅固了!」捲毛說,這時我的手又不聽我的腦袋使喚,隨即改成捲毛說的那樣子。

眼看著我原先那幅畫的美美的風景畫只剩那座美麗的半球型圓山在那裡,其他部分已經在他們談話之間塗改成他們的想像藍圖,我無法繼續修改畫面而感到被打擾的厭煩,於是停筆收拾工具。正準備離去時,聽到那男人大聲對捲毛說:「我要讓大家在明年可搭空中纜車上山玩摩天輪!你看怎麼樣?有辦法嗎?」,「嗯,等著瞧好了!」捲毛用充滿自信的語氣說。我拿起顏料濕搭搭的20號畫布和顏料箱,背起寫生架,然後看了半圓山一眼就離去。

我穿過菜園的小路,然後越過溪谷爬上對面的山腳,的確,正在開花的相思樹林很美,路上踩著落地的黃花,微風吹過樹林間,聲音優雅。當我邊走邊欣賞傍晚林間的氣氛時,看到樹林盡頭的前方是村落,街道的兩旁都是二層斜尖屋頂的西式樓房,當然有磚造的煙囪突出屋頂,我看到了前排最左邊的那棟房子的煙囪正冒出濃煙特別顯眼。此時正是人家忙著炊事的時候,所以看不到人影,不過這個小山莊在落日照耀下顯的很安祥華麗。

正接近那村莊的路上,我意外地看到我的鄰居在那裡拍照,他架起三腳架在一處景觀絕佳的拍照地點,正低頭在他的那台HASSELBLAD相機的取景器裡觀測,他的手指捏著快門線,似乎隨時準備即發快門。「快來看,這個View實在不錯!」他看到我也來了,向我招手著說。我也走到他觀測的位置,透過正向取景器和鏡頭看到他要拍的景色真是舒服極了。我也看到了那座半球山在村莊的背後,那個觀景器不但是取景用的,而且有測光的功能,觀景器內的液晶螢幕清楚地顯示著「1''/22」,我還看到了液晶螢幕裡還有倒數計時器旋轉著「5」、「4」、「3」…。心裡讚嘆著那個觀景測光頭實在很先進,「現在的光線用一秒,光圈開到最小來拍正好!」,他說完話隨即聽到「茲…卡喳」鏡頭上的快門悅耳地響一聲。

等他捲好一格底片,重新設定光圈和快門之後,我再探頭去看觀測器裡的景色,有晚霞出現,使綠色的樹林和村莊變的有點魔幻的色調。突然間,我發現原先在左側那棟樓房的煙囪正冒出更濃烈的白煙,「好像噴熱氣的火山口,真壯觀呀!」我的鄰居一邊喊著,一邊準備按下快門。

突然間,聽到有人大聲喊:「火燒屋了!火燒屋了!快來打火喔!」,這時我才看到一群驚慌的人影在街道上亂竄。我們已經感受到那種立即的危機逼近而不得不收拾工具的時候後,又聽到連續幾下快門聲和捲片聲。顯然的,這個意外的場景讓我的鄰居興奮極了,等濃煙瀰漫四周時,我們才緊急地找逃生的路。

說也奇怪,那棟煙囪冒白煙的樓房瞬間開始移動了,並發出救火車出動的急促叮噹聲,剛開始很笨重地移動著,一會兒就顯的很伶俐了。「救火車來了!救火車來了!」有人大聲喊著,那時我看到屋頂上的煙囪冒出來的煙變成在噴水了,移動的樓房變成到處噴水滅火的「救火車」啦!不過這個奇蹟顯然的,聽到更多的哀嚎聲。我不斷地冒汗,身體感受到溫度讓我更確定那是在噴灑滾燙的熱水呀!「我的天呀!怎麼會是熱水呢?」我已經沒時間去想太多了,那個巨大的移動樓房在濃煙裡搖擺著,同時發出巨大的機械轉聲前進。

一會兒,刺眼的火光消失了,但是我們仍然籠罩在高溫和像迷霧狀的濃煙裡,一時找不到逃生的路而心裡感到緊張。抬頭只看到那座變成紅色像落日的半球山忽隱忽現著,掠過最後一道霞光像炭燒的餘燼,也許是我頭暈了還是怎樣,那座半球山看起來真像是在旋轉的摩天輪呀,我一邊跑著一邊想起捲毛說「等著瞧好了!」時的狠樣。

我不知道離開後的現場變成怎樣了,只感到身體正燒燙而疲累,我驚醒時是滿身大汗。

2006-5-19 北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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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山水庫

 

去寶山水庫是第三次了,二千零二年的六月上旬,湖邊的「沙湖壢藝術村」剛整修好,斜坡上的樹林裡,有三間磚造瓦房已經變成藝術家工作室,提供藝術家短期居留創作,岸邊一間早已坍塌的木樑結構老房子也改裝成展覽廳,這個由民間和官方共同出錢出力開發的藝術村要對外開放的時候,我也受邀去參加他們的開幕聯展。

那天中午是到台北車站搭新竹客運上高速公路,一小時後到清大下車,然後朋友開車過來接我,車子開了不久就離開市區往寶山鄉,看起來一天招呼不到幾次公車的站牌歪斜著在路邊,繞過一段有樹林的山坡路才到那裡。載遊客來的大小客車停放在入口四處似乎比當地的住家還多,園區內一群年輕的工作人員都穿著黑色T恤忙著四處招呼來賓,遊客在湖邊悠閒散步、垂釣,餐廳那邊有樂團演唱在吸引人,熱鬧的場面看起來似乎在辦喜事的樣子。

第一次來到這個用來當水庫的湖邊,坐在展覽聽前的茂密樹蔭下和一起展出的朋友聊天,蟬聲灌耳,一邊擦著汗水,一邊喝著可樂,欣賞眼前的幽靜的自然景色而感到驚喜,碧綠的湖水映著山影,而陽光閃爍在廣闊湖面上的微微水波間,除了有釣魚客的捷徑,湖岸四周沒有過多的人工修飾,那時覺得來參加展覽開幕已經不是重要的事,掛在牆上的那些作品,已經不會比那片午後雷雨剛過的湖水顏色更迷人了。

隔年的五月,和我的鄰居開車重遊水庫,我們從另外一邊的小村落進入,竹林裡的鳥鵲、烏秋在吵鬧。那一天下午,天氣有點炎熱,正值相思樹開花,不久就走到碧湖吊橋,那時才知道原來水庫的這頭也有一座吊橋,橋頭有幾棵老相思樹,印第安黃的花粒開滿頭,週遭黃了頭的相思樹林在艷陽下很耀眼。在吊橋上和陌生人謹慎地擦身而過,但是我們仍像頑皮的孩子在木板的橋面上蹦蹦跳跳,讓橋搖晃不已而興奮地走過橋的另一端。

環湖的小路也沒有太多的修飾,蕨類和雜草覆蓋著原始挖鑿的痕跡,來去不見蹤影的五色鳥在樹林間呼嚕嚕、呼嚕嚕地叫著,讓安靜的水庫增添熱鬧的氣氛,垂釣者的小棚架在岸邊絕佳處,碧綠的湖面上有成群的白鷺鷥慢飛。在蔭涼的小路上繞了幾個彎路,才發現水庫很細長而不規則,湖面時而開闊時而變窄使景緻豐富而優美,雖然擦著汗水走著,但不覺得那正是高溫的午後。小路的儘頭又有一座更長的吊橋掛在高高的水泥橋墩上,在窄窄的橋面上無法站穩身子,往前望去便是湖邊的沙湖壢藝術村隱沒在樹林裡。

第三次是不久前的四月中旬跟朋友開車一起去的,那一天灰濛濛有沙塵暴的天空,陽光沒出來照亮水庫,湖邊的景色仍留著我熟悉的印象和氣氛,只是在空蕩蕩的藝術村內停留一會兒,看到幾個穿著黑色T恤的服務生在餐廳那邊忙著招呼來用餐的客人,而展覽廳這邊卻門窗緊閉,儘管庭前的綠樹仍然繁茂,但是即使幾片落葉也顯現這裡的「藝術」在蕭條,想起剛開幕時的熱鬧場景,心裡產生一種時空的落差感。那時正是油桐花盛開的季節,看到湖岸四周的樹林裡有稀疏的白色油桐花點綴山頭,很快就忘了心裡在滴咕。

陰天的早上散步在環湖的小路上,五色鳥仍然在四周呼嚕嚕、呼嚕嚕地叫響,有一點吵鬧,不過自然的氣息讓人感到無比的舒適。另一端的碧湖吊橋正在舖新式橋面而無法通行,只好原路走回湖邊的餐廳休息,經過那座吊橋,這次我得趕快多拍幾張照片。中午過後太陽終於露臉了,我們坐在湖邊的樹蔭下,頭頂上是一顆正開花的老樟樹,讓穿著黑色T恤的服務生服務一頓露天用刀叉的午餐。

即使我們用完餐就要離去,不過午後的陽光仍然燦爛地繼續留在湖面上,車子沿著水庫邊的道路往北埔方向前去,我從車窗看到遠遠的吊橋影子橫跨在寬廣的湖面上,讓我想起在那吊橋上的美麗夏夜。我想起那年的開幕,坐在展覽廳前的樹下和朋友閒聊到深夜才離開沙湖壢,在藝術村籌備處工作的朋友終於忙完開幕日可以載我們回台北,離開之前,他將車開到吊橋頭,點著打火機帶我們走上吊橋。

黑夜裡只能看到吊橋的黑影豎立在湖面上,站在橋上,身體感到微微地搖晃著像喝醉了酒,吹著含有露水的夜風很舒服。「小心!不要踩到別人!」朋友提醒我們,原來橋面上已經有人來此或躺著或臥著欣賞夜景,這時每個人都靜默著,放輕腳步移動。黑淒淒的湖水像蓋上黑色遮布而看不到倒影,也不會知道湖有多寬,水有多深。被夜色包圍著,只能抬頭看到夜空上點點的繁星,耳裡同時充滿著水蛙叫聲,咯咯、咯咯、咯咯,聽起來深夜的水庫真熱鬧呀,好像水蛙擠滿了水庫,小蟲在草叢裡吱吱叫著,此外,沒有其他的雜音了,「真是美景呀!」聽到有人驚歎地說。

是啊,這個熟悉的水蛙叫聲,彷彿將我的記憶迎我回到鄉下的老家,在夏天的晚上,我躺在院子裡的長板凳上,望著天上的星星做夢,有露水的風吹來了,突然感到有溫暖的雙手抱住身體,那是爸爸將睡著的我抱進屋裡睡覺。


2006-4-28
北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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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叫黑熊的先生在看完那篇「會胎教的母貓」之後,他來信問道:「沒有生下的小貓會唱古典交響樂嗎?」對於這個質疑的問題使我束手無策,不過最近我找到答案,以下是我的回覆。

嗨,黑熊先生,你的問題我耽擱許久,最近我又在院子裡看到那隻母貓回來,牠已經消失一陣子了。過年前後,住家附近的貓都在騷動,半夜仍然在四處追逐吵鬧。

這次看到那隻母貓又在院子裡出現使我高興,牠又躺在圍牆上曬太陽,走起路來有點遲緩,看起來肚子大大的樣子,於是我走過去跟她打招呼。
「嗨!好久不見了,妳好嗎?」
「我很好呀!」
「妳又懷孕了,是嗎?」我直接地問。
「是啊!你也知道的。」
「預產期是甚麼時候?」
「大概是... ...五月中旬吧!」貓說。

於是我想起你的問題,然後我問,「關於上次妳在胎教的事,不知現在那些小貓近況如何?」
「別提了!現在都不知去向了,只知道其中一隻,生下來以後整天在[鼕,鼕]叫著,結果被鄰居的小孩用BB彈打瞎了一隻眼睛,逃走了。另一隻也不安分,奇怪的叫聲惹惱了一隻老公貓,牠看不慣地教訓那隻小貓,將左腿咬成重傷,現在也不知去哪!」牠嘆著氣說。

「唉!」我也嘆了一口氣。
「那妳這次還會再實施胎教嗎?」我問。
「不啦!想要跟你們人類好好相處,但說實在話,實在很危險哩!這次,我要回山上住一段時間,安靜地待產就好啦!」
「那就...,記得要回來喔,祝妳平安!」我說。

2006-3-09 北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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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咖啡


同往常,我到常去街頭的那家咖啡店吃早點,當我看到琳瑯滿目的各式糕點、麵包陳列在櫥窗內,我的肚裡就感到好胃口。來吃早點或喝咖啡的客人並不多,但是室內充滿著咖啡的香味,我瀏覽了各式麵包之後,正在猶豫要吃哪一種麵包當我的早點的時候,我看到吧檯那邊老闆先生和一位中年人士正在聊天,此外並沒有人理會我。我走到一張靠近馬路的窗口坐下來,輕鬆柔和的鋼琴音響在耳邊響著,然後看著街上來往的人們穿梭在剛升起不久的陽光中,心裡開始覺得這是一個輕鬆愉快的早晨開始。

我坐了一會兒,心裡開始算計著上班的時刻,但是仍然沒有人理我,甚至連服務生的影子都沒看到,我覺得店裡的氣氛有點和往常不一樣,這時看到老闆和那個人說話的聲音愈來愈大,以致於能聽清楚他們在談論政治人物的事,彷彿是很煞風景的晨間新聞在政治播報,看他聊起喜歡的政治人物那副喜吱吱的樣子,簡直像演舞台劇。後來我發現吧台邊的一張桌上,放著一塊幾乎和那張圓桌一樣大的烘烤法國麵包,上面還灑上白色的麥粉,好久沒有吃到這種麵包,驚喜極了,還看到麵包旁邊有一張本日特餐的卡片寫著:「天然麵包,自行取食,禁用刀切」,我就在麵包不規則狀地被撕開的一角用力撕裂一塊,然後放在小盤子裡走回位子。

既然沒人裡我,就跟老闆叫了一聲,點了一杯濃咖啡,他點了一下頭。我繼續吃著那塊被我撕成不規則狀的麵包,白色的小麥粉還沾在我嘴邊,我似乎快吃完最後一口麵包時,還沒看到我的咖啡送過來,我感到有點不耐煩,正要跟老闆抱怨時,聽到那個人用高亢的語氣對著老闆說:「啊,你不用擔心那些政治人物的前途啦!他們現在可是有錢有勢,先關心你的客人在等你煮咖啡呢。」那個人說完話之後,我立即丟了幾個銅板在桌上就離去。

我比上班的時間早到了幾分鐘,不過公司的會計小姐比我先到,她每天一定得先到,因為她得負責開門。當我進門時,她正在飲水機旁裝熱開水,如同往常,她只是對我這個新進的倉儲管理員禮貌性微笑,然而我對著這個每天一秒鐘不到的微笑,也如同平常,不敢奢求地給她一個打招呼的微笑並說聲「早!」,但是這一次,她的表情卻不是很滿意地轉身到另一間辦公室。

想到沒有喝咖啡的早餐實在不是一天好的開始,於是我去煮一壺咖啡,將摩卡壺裝了水,填滿研磨的咖啡粉,上下壺旋緊之後放在瓦斯爐上扭開小火加熱。

一會兒,有兩個同事一起進來上班,突然,其中一個同事驚慌地喊叫:「怎麼有瓦斯味?」他看到我正在用瓦斯爐煮咖啡,立即跑過來抓起正在燒熱的咖啡壺,並將那壺上下旋轉開來檢查了一番,然後他抓著有壺柄的上半部放在火嘴上加熱,
「啊!橡膠墊圈燒壞了呀,笨蛋!你到底會不會煮咖啡呀?」我感到莫名其妙的不高興。我隨即從他的手中搶回,重新裝好咖啡壺,繼續煮我的咖啡。那時抬頭看到女會計已經站到我們面前,而且一臉顯現無辜的怒氣。
「早呀!臉色不太好看喔?」我同事問
「他!」她手指著我
「他怎麼了?」另一個同事關切地問
她看到有老同事在場,立即大聲地指控我:「他對我不尊重!」
「你對她怎麼了?」同事追問我
「我?」
「是啊,你趕快解釋呀,不然,她怎會那麼生氣。」另一個同事搶我的話頭問著
「我?我?」

這時女會計看到我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她的情緒突然潰堤似地哭著,口中說著一堆我聽不懂的話,並且靠近身來,她的雙手在我左胳臂上捶打,在一陣顯的莫名其妙的突發狀況之中,我的腦袋裡想不出辦法應付這種場面而感到無比的沮喪,這時我聽到咖啡壺正冒著蒸餾好咖啡的強烈氣泡聲,當我伸手過去關火時,熱騰騰的咖啡噴出來滴到我的手背上,正感到一股灼熱時,我從夢中醒來

北投 2006-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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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仔腳

每次站在新北投捷運站等車時,我總會望向對面北投郵局那邊的老房子,在雜亂的建築物中,尋找那棟紅色磚造的三間合併的二層樓房。紅色薄瓦砌成的雙斜屋頂,在四周高樓水泥公寓中顯得低矮,在眾多違建加蓋的鐵皮屋頂之中,卻顯得很耐看而有歷史。但是誰在乎那棟老房子即將要拆除的命運,我總是惋惜著看著那棟即將變成廢墟的樓房,隨時就不見蹤影。

電車緩緩地離開月台,觀音山和關渡平原就在車窗外,只是被眼前的公寓屋頂擋住視線,更難以看到完整而開闊的景觀。稻田孤立在市區的邊緣,平原隔離在四周開發的高樓大廈和公路之中,要走近去,不是一件能隨興的事。自然而原始的稻田,在每日車輛奔馳而過的噪音當中,靜悄悄地變化顏色。有時經過突然發現光禿的田地裡已插上秧苗,田中的水反映著天光和雲朵,插秧機快速而有效率地在一夜之間改變了土地的顏色。過一段時間可以看到稻田綠色耀眼,如果沒有留意,平原內結實纍纍的稻穗在微風中起浪時,那麼割稻機隨時在一夜之間將成熟的穀子收成,只留下稻草覆蓋在平原的田埂上。

烈日灼曬著光禿的田地,而煙霧彌漫著稻草的灰燼……。人們每天在它周圍的公路忙碌的來回奔波,從繁華都市到邊緣這最後一片平原裏,讓人可以無限的想像過去和未來。雖然電車可以在高架的軌道上快速而便捷地繞過平原,穿過都市的樓房之間,然而一棟高過一棟的公寓大樓從四處山脈的稜線凸起,愈難看到它的原始面貌。

 我在美術館看到一張李石樵先生在一九四六年畫的油畫,題名為〈田家樂〉,在其他老畫家陰鬱色調的台灣風景畫中,那張油畫顯得特別明亮。那是在終戰的隔年,他畫著艷陽高照下的觀音山,平原上農人忙著割稻,他們裸露著結實的肩膀,似乎很任勞而滿足地豐收戰後屬於自己土地的糧食。雖然不再是殖民地的佃農,但農人沉默而嚴肅的表情似乎是反映新時代的表情?農人在天剛亮,就得沾著露水下田割稻,直到上午太陽逐漸發燒之際,農婦已煮好點心擔到田裡給大家吃,一個老人端坐著,婦人抱著小孩,小女孩手拿著碗筷也圍坐在點心籃子前,安靜地等待正在田裡工作的男人一起吃,身影後仍有廣大未收成的金色稻田,遠遠的觀音山脈在白雲悠閒飄浮的藍天下。那幾碗不是很豐盛的點心能否填飽農人們肚子?只有女人懷中的小嬰孩,在媽媽解開衣襟的胸脯裡盡情而舒適地吸吮奶水。畫家在泰山的老家遠望著觀音山,畫下這幅寫實的台北農村情景,似乎脫離了殖民政府,畫家可以畫出真實的生活寫照,像那小嬰孩在母親的懷裡貪吮著奶水,在大地的母親懷裡盡情地吸收養份,畫出新時代的氣氛。 

其實那棟樓房的風格,並不會比同時期在大稻埕建造的洋樓華麗精巧,但是比起在這條大街,在拆盡了舊房而改建的水泥樓房之間,就顯得獨特而有歷史感。樓房灰色洗石子的立面留著磚紅的條柱,條柱的頂端有圓球石。屋簷上有兩邊對稱三角突起的女兒牆,並有西洋式的花紋和浮雕裝飾著,這是在當年比一般房子更講究的門面。在騎樓的磚柱上,也有灰色洗石子的橫紋點綴著,當時的工匠展現細膩的技術和流行風格。但是走過這條大街,如果沒有留意也不會發現它的存在,因為牆上掛滿了老舊的廣告招牌,樓下的鐵門破壞了美觀,電線雜亂的橫在屋前,像個沒人理會的廢棄屋,只有一家西藥房開著。

走過亭仔腳,抬頭可以看到樓板的木頭柱子,在西下的陽光裏,地上映著一根根粗大柱影,在四周的高樓和公寓之中顯得有點淒涼。樓房的紅瓦屋頂被紅色的鐵皮蓋了一半,變成極不搭調的屋頂。於是我努力的去記憶,描繪著那棟樓房的結構和紋路,我將它當作一張畫中的主角。想像著老房子原來的面貌,將亂掛在牆上的招牌拆掉,讓纏繞在窗前的電線消失,讓亂塗在樓柱的油漆回復磚塊的形狀,更讓生鏽的鐵門變回原來的門面,灰色的立面點綴著磚柱,紅瓦屋頂在顯現在深暗的背景中,像當年剛蓋好的樣子。在圖畫下方灰色的空間像馬路,橫躺著一個男人,他擁抱著另個虛幻的影子。其實也不是什麼深奧不解的意義,只是有點與這繁華而現代都市情調格格不入的懷舊心情而已。老房子似乎跟死亡可以聯想,歲月的流轉,人和老屋的記憶都埋在新街景之中。也許在這棟樓房在當年正面對著關渡平原,可以看到農人在稻田裡割稻曬穀哩!

我完成這張畫不久,有一次經過這棟房,我看到那排房子的大門上被油漆噴上「明日拆除」的黃色大字,並且用黃色工程隔離帶圍起來,剎那間讓我的心情突然擔憂起來。我注視著那棟即將被拆的房子許久,大雨下著著,傘滴著雨水,似乎是在看最後一眼的心情。那一夜,我在睡夢中仍然充滿著老屋的影子,並且縈繞著再也看不到它的遺憾感,夢中那棟房子像一個即將在明日執行處決的犯人一樣。

隔日中午,在雨中我走進那家西藥房,我好事地想問個原因,女老闆的態度似乎不太理會我的詢問,只是稍微提到他們家族的決定,已經和建設公司簽約要拆房子再蓋新大樓。她指著藥櫃的木櫥說著這家藥房也有四十五年歷史,這棟房子早在她父親出生前就蓋好,如今要拆掉心裡也有點不捨,只是她父親的妻妾兒女吵著要分財產,她的兄弟做生意都失敗,現在都指望蓋新大樓大家平分,將來即使沒有工作靠房租也可以過日子,女人在家族裡是沒有影響力的,她嘆息地說著:「有什麼辦法可以保存這棟老房子呀?」

在北投有不少日本式的房舍保留著,讓人懷想著溫泉鄉在過去的風華年代,但是這棟民宅在這附近一帶是少見的,它是閩南式磚瓦建築,混合著當時流行的巴洛克式裝飾牆面。我用粗淺和主觀的認識,來讓她發覺這棟房子的特別。但她跟我說連鄰居都跑來抱怨他們家的房子太老舊而有礙景觀,不如早點改建。當我第二次再去找她時,看到老先生坐在椅子上休息,聽著我和女老闆娘的說話,似乎不能言語的樣子。她很高興地拿出一張剪報,是關於古蹟保存的抗爭事件報導,我很訝異地感到如此轉變。大概因為陸續有人前去拍照,攝影紀錄,才引起對房子的重視,我拿出一本有刊出這棟房子照片的雜誌給她,老先生湊過頭來看了一眼 「看起來擱誠美喲!」,「咱住在即間厝咧!」女兒說。房子並沒有馬上拆除,雖然老先生已經簽了字,但是和家族之間又發生糾紛,如要力爭,她得打官司來護產。她忽然抬頭問我:「有什麼辦法可以保存這棟老房子呀?」這時讓我搔頭為難,又有點高興。

黃色的圍籬帶不見了,老房子的亭仔腳依然可以自由的行走,但是來自政府的古蹟保存鑑定的結果報告,總比不上建商拿著合約來拆除的速度。房子雖然暫時沒有拆除,但是鐵門上"明日拆除"斗大的字依然醒目,每次站在高高的月台上看著那棟房子還在,就放心一下,像個不久於世的老人隨時會消逝,每次像是看最後一眼,也許一年之後在原地又冒出一棟新的水泥大樓。

電車從地下道爬上高架軌道往淡水開去,粉紅色的彩霞在天邊,房子的黑影總是遮住了黃昏中的觀音山,太陽像紅柿般的掛在山頂。孩子叫著媽媽趕快看山邊的夕陽,照得車廂內也通紅,乘客都回頭注視著太陽即將下山的剎那光景。電車經過一站又一站,紅色的太陽跳躍在城市的屋頂上,好像和電車賽跑。孩子的臉緊貼著車窗專注地看著,太陽漸漸地隱沒在紫色的彩霞和黑色的城市的樓影之間,關渡平原四周的公路上亮起兩排長長的水銀燈。

去年的夏天(2001),我從巴黎回到一年不見的北投,很高興地看到這棟樓房仍在那裡,儘管如此,每次踏進月台就擔心那棟樓房的命運。回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有一天下午,我在月台上看到那棟房子終於被怪手敲碎了……。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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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像

 

在巴黎,我不只一次夢見老家對面那座山。其實它並不會比我現住所後面的大屯山來的高大,它從鹽寮海灣一直綿延到內地更高的山脈,座落在老家門口正對面的這座山,只是平地山脈中最突起的一面山頭。 

 

小時候,我常常得跟父母到這座山腰砍竹子或者鋸木材賣,現在我仍清晰的感覺到那捆竹子和木頭壓在肩膀上的重量。我們得一日來回搬運多趟,滴著汗水、急喘著氣,尾隨父母的腳印從山林裡走出來,經過山腳下蜿蜒的田埂路,然後小心越過攔溪壩,再沿著那條穿過稻田的小路回家。

 

我的鄰居就是從那座山的山腳下搬過來的,他們帶來了山上的傳說故事而吸引小孩子們結伴去探險。似乎山神鬼怪和野獸都在這幽暗的森林裡,我們手拿著竹棍木棒,循著荒草淹沒的古道一路警覺地爬上山頂。最後發現山頂上有一片野生的莓子樹,而變成我們探險的獵物,我們欣狂地各自爬到樹上採樹莓。站在高高的樹幹上興奮著邊採邊吃,更可以看到遙遠的山脈和天空,那時才發現,原來這面山的背後還有通到更遠的路。

 

自從核四廠預定地開始用水泥樁、鐵絲網從山腳下圍起時,就已經阻絕了那條田埂路,溪岸兩邊的稻田埋在黃土下,不再有大人、小孩一起種稻、收割的場景。許久了,我不只一次的夢見這座山,即使在台北或國外,那是我夢裡的原鄉。

  

有一次夢見我騎腳踏車經過山腳下,看到幾戶人家沿著路旁蓋的房子很精緻,還有一條通往山上的路,看得出來是剛挖不久的黃土路。我牽著腳踏車好奇著往山上爬,心裡想著,才離家幾個月,這座山已經開發成美麗的社區了。我懷著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往前走,在一個轉彎處遇到小弟騎著摩托車下來(小弟其實不會騎車),他看我費力牽著腳踏車走上來,將車轉回頭要載我上山。我把腳踏車放在路旁,然後坐上後座,他隨即催促引擎往上駛去。再繞過一個大彎就來到山頂,才回頭看了對面山腳下的老家一眼,車子已經翻越山嶺輕快地下坡。感覺小弟技術嫻熟而不用煞車就俯衝而下,途中沒有任何車子經過,輕飄飄的迎風轉了幾個坡彎,我害怕衝出路面而求他讓我下車。走了幾步路,回頭已經不見小弟的蹤影,也聽不到摩托車在山谷中的引擎聲,我感覺是在午後,山上陰涼寂靜。

 

我慢慢走了一小段碎石路,幾棵筆筒樹後是個小社區,磚瓦蓋的房子只有幾戶人家,倒沒看到人影。來到一家雜貨店門口遇到我的北投鄰居H,她是一位有天份的年輕鋼琴家,少年離家,隻身在維也納學習音樂多年,回到台北卻適應不良。我們都感到意外而高興地在這裡散步相遇,但心裡想著不久前我才在巴黎打過電話到維也納找她,那是她再度回到維也納不久的事,怎麼現在會來這裡散步呢?她說才離開台北沒多久就接獲家人發生意外的消息,得馬上趕回來北投處理家事。她略帶沮喪的神情沒能再多說幾句話,向她揮手道別後走不遠,聽到她的話在山谷中迴音:「如今只剩我孤單的活在世上了!」

 

在夢中意識著整座山被開發而可以任意遊走,彷彿小時候在山中遊竄、站在莓子樹上看著遠方的情景。後來我卻找不到回頭的路,我朝著另一個路標指示穿過一條滲著水的隧道。隧道口,毛毛細雨在金色陽光中飄著,眼前是一片稻田,黃澄澄的稻穗微微波盪著,田中央那條較寬的田埂路是我熟悉的,當然老家就在不遠的地方。

 

醒來,回想清晰的夢境,彷彿看到這座山被挖墾的真實影像。我打電話回家探問,正好媽媽告訴我新政府已經宣布停建核四廠的消息,她高興著多年來鄉親們的反核四終於勝利了,但是夢中的感覺讓我不敢保留這個意外的歡喜。

 

不久之後,我又夢見回到老家。這一次我站在這座山的面前看到核四廠不但沒有停工,反而整座山被挖成像蜂窩狀的小洞穴,錯愕著看到土石凌亂、裸露著掩蓋了整個山腳,我用手捧起這座山像拿著一張薄薄的照片似的,從被挖空的小洞可以看到山背後的地平線上的建築物,甚至海灣了。是爸爸告訴我這些蜂窩狀的小洞是用來儲放核廢料。果然,飛來巴黎旅行的朋友告訴我另一個消息,核四廠停建三個月後又宣佈復工了。

 

當我從巴黎回到台北,就想趕緊回去探望一年不見的老家。我搭巴士沿著濱海公路在澳底下車,暗夜裡暑氣漸消,晚風微涼,走在柏油路上聞到熟悉的家鄉氣息。我的視線慢慢移動有點膽怯,沿著核四廠鐵絲圍牆的盡頭尋找那座山是否仍在,但是一棟五層樓高,剛拆下版模的變電所很凸兀的擋住視線。快到家的路口才看到那座黑色山影,心頭感到稍微放心。

 

出國之前,鹽寮工地那邊挖出來的廢土用卡車運過來山腳下這邊倒,已經一層又一層地堆高像築城牆,而且將變成核四廠的垃圾掩埋場。然而我看到大卡車仍然不斷地來回穿梭倒廢土,青翠的山邊迷漫著塵煙,路已經可以到達山腰了。第二天醒來站在家門口看到這種情景,有點如夢的真實,讓我嘆息著,我不知道要堆到多高才會停止。

 

像戴著扁帽的山頭,儘管怪手一直在挖墾著下半身,但仍然安詳的端坐在眼前,在耀眼的陽光中像一座沒人膜拜的山神像。廢土搭起著神像抬座,只是不知道何時會被他們抬走!

 

 

20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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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夏天                        

 

農曆七月半過後,室內才感到稍微涼爽,窗外的樹葉正在騷動,一陣一陣的風從窗口吹進來,飄散著七里香的濃香,院子裡幾顆七里香在夜裡一起開花,只開了三天就完全凋謝光了。另外一顆老龍眼樹也結實累累,這時候已經可以架起樓梯爬上屋頂,然後用竹竿摘龍眼來吃。龍眼果實不大,大概這個夏天沒有颱風來的影子,也沒有下雨,即使果肉不肥厚卻很甜。雖然我不是很喜歡吃龍眼,但是今年吃的比往年多,和朋友一起分享,感覺特別有味道。

 

隨著夏季水果的盛產上市,這個夏天我也吃了不少鳳梨、芒果、荔枝和西瓜,後來我發現有幾種熟悉的水果以改良新品種出現,有時候一種水果有不一樣品種同時擺在水果攤,令人難以選擇,例如新品種的鳳梨今年特別多,剛開始我仍可以吃到以往熟悉口味的鳳梨,後來謠傳吃鳳梨可以防病毒,那陣子不僅價格飆漲迅速,而且供不應求。不久之後,水果攤老闆賣給我雖然同樣名稱的鳳梨,但是吃起來分明是不一樣味道的新品種,後來才知道有「蘋果鳳梨」、「水密桃鳳梨」之類的混種鳳梨出現,外觀也有點差異。有一陣子,我很難找到那種成熟爛黃的果肉,又酸又甜的老品種鳳梨,而開始懷念起來,因為我實在不喜歡吃新品種鳳梨,也許最後不得已,得去買鳳梨罐頭來吃了。

 

前一陣子,龍眼擺上了水果攤,我留意了一下那大把果粒碩大的龍眼,又賣了好價錢,看著顧客在撥殼試吃那肥厚的肉汁時,想起我家樹上長著瘦小的龍眼,真感到自卑呀!後來想想,雖然我們的農產改良技術很發達,不僅可以改變水果的面貌,也可改變原來的味道,就像現在我再也吃不到小時候吃的芭樂了,在水果不斷的變種當中,彷彿有某種記憶消失的失落感,但是反過來想,如果像我一樣只固執原味,那麼很多優良的新品種就無法栽種試驗出來。

 

在這矛盾的想法之間,我撥著瘦小的龍眼殼將半透明的果肉含入嘴裡,咬下那片薄肉時,感到無比的甜蜜,我想到那顆百年的老龍眼樹生的龍眼雖然小,未經過人工改造過的滋味,是否和百年前的古人吃同樣味道的龍眼呢?在台北已經很難見到百年前的古蹟存在,這顆龍眼樹卻讓人嚐到百年的滋味呢!

 

下午的天空很高很藍,大朵的白雲飄著,大概是有颱風要來才有如此清澈天空的樣子。這個夏天確實很熱,上個月一直沒有下雨,台北盆地曾經發燒到38.8度,對於SARS剛過的台北,這個歷史性的熱度的確讓人敏感。剛搬來這裡的頭幾年夏天,反而是我正在密集工作的時候,我完成了不少雕刻和版畫,但是今年的夏天,我感覺熱得力不從心,要去動刀動筆必定是馬上汗流浹背而感到渾身不自在,好像在牢龍裡喘息的動物,整日坐在工作桌很少外出。

 

前幾天看到網路上兩本剛出版的新書廣告,一本是果實出版的「台灣棒球一百年」,另外一本是大塊出版的「因動漫畫而偉大」,稍微看過內容摘要之後,引起很大的興趣,馬上決定買來看,這時我不顧眼前正在趕稿的急迫性,立即騎著腳踏車去附近的書店買這兩本書回來。我坐在窗邊,電風扇不離身的吹著,急切著先翻閱「台灣棒球一百年」,然後繼續再看另一本書,天黑之前我已經閱讀完畢,心中有些感觸,使我無法專心啖嚼晚餐的滋味。

 

這個夏天,第一位台灣投手要上美國大聯盟首度先發主投,馬上成為新聞報導的焦點,他剛從小聯盟2A直升大聯盟比賽,大家都對這位年僅22歲的投手抱以最大的祝福。得知勝投的結果是當天晚上在台東的關山,那天我們正驅車從花蓮南下120公里專程去騎自行車繞關山,隔天我們要去六十石山看金針花。雖然我們錯過了電視轉播,但是天黑之前,我們騎單車繞完這美麗的小鎮後,然後去一家餐館內吃飯,抬頭看到牆上的電視正在播報到這個贏球新聞,當然這個歷史性的紀錄,的確讓我們為這位來自花蓮阿美族的年輕人感到莫名的興奮。

 

我不是一個道地的棒球迷,即使國內有職業棒球隊每天在各地比賽,直到現在我從未去過棒球場親身目睹球賽的盛況。我家沒有娤電視,還好我的鄰居很喜歡看美國職棒轉播,偶爾去他家看幾場球賽就感到滿足,尤其是每年幾場的國際賽和秋季的總冠軍賽期間,三更半夜也爬起來看,大概從小就是這樣子到處找電視機看棒球而成為一種樂趣。

 

我記得有一年夏天,我在成功嶺受訓的最後一週,因為發燒而住進陸軍醫院掛病號,每天躺在病床打點滴而感到難受萬分,剛好有轉播美國洛杉磯奧運的棒球表演賽,台灣要跟韓國隊爭銅牌,我已經忘了那是早上或下午,只記得外面的陽光很大,幾乎所有躺在病床的病號都紛紛離開病房,大家擠在走廊上的一台電視機前看現場轉播,同時每個人手上各自抬舉著一瓶點滴水,那場一直零比零的僵持纏鬥氣氛緊張,的確會讓人血液倒流回點滴瓶,直到楊清瓏的全壘打打破僵局,最後30擊敗韓國,所有的病號們都高興歡呼,似乎忘了手臂上扎著針頭那端的玻璃瓶在劇烈搖晃。

 

看棒球成為許多人的共同回憶,至少我也見証了四分之一世紀的台灣棒球,當年那一批優秀的國手,少數前往日本職棒完成他們的職業球員生涯,並留下輝煌的紀錄,大部分都留在國內對棒球傳承或職業棒球的開創有重要的貢獻。

 

棒球新聞也很少從我的生活關注裡遺漏,在不同的時代,看到球場上少年英雄顯露才能至今仍記憶深刻,過去只有少數優秀球員有機會接受異國職業棒球文化的洗禮,他們的成就絕對刺激了國內對「職業」棒球的過分擔憂。如今在嚴肅的職業與輕鬆的娛樂之間,這一代的年輕好手不僅可以到國外或者留在國內完成職業球員的生涯,他們創造紀錄,也留下追求個人職業尊嚴的精神典範。

 

所以當台灣的年輕投手走進大聯盟球場投球的這一刻,我們不是期待他成為百戰百勝的無敵投手,而是能看到他在大聯盟的職業生涯健康愉快而久遠,或許能讓年輕人看到更開闊的棒球文化視野。看到不同年代的少年英雄在傳接球之間,彷彿有一串常常的故事可閱讀,也許可以當作憑藉,去想像當初台灣人開始喜歡打棒球、看棒球的樣子。

 

 

2003-08-22 北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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